第十二章 只剩下頭部活著

「靈魂」面色難看,一聲不出。

我笑了起來:「所以我有極大的機會逃出去!」

我一講完這句話,便立即揚起了我手中的火箭槍來,將槍柄重重地敲在他的後腦上。他的身子像是浸了水的油條一樣軟下來。

我伸手在他的衣袋中摸索著,找到一本藍色的小本子,那小本子只有幾頁空白的硬紙,看來沒有甚麼用處。

但是,正當我想將之順手棄去之際,我想起「靈魂」在醫院門口作威作福時,曾提及時出醫院的人,都必須呈驗一種由紫外線檢查的特別證件,我相信這就是了,於是收了起來。

我又在他的身邊,取到了另一些有用的東西,和相當數量的錢鈔,然後,我在他的後腦上,再加上一擊,我估計這兩擊,他至少要昏迷三小時之久!

我將他塞進了一大堆待洗的臟床單之中,在那裡,不會有甚麼人發現他。

然後,我將那扇門打開了一道縫向外看去,一看之下,我不禁吃了一驚,只見那六個衛士中的兩個,背對著我,就站在門前!

他們顯然在秘密地尋找著「靈魂」。

我連忙將門輕輕的關上,這種情形,雖然令我嚇了一跳,但是卻也使我十分欣慶,因為正如我所料,那六個衛士,並不敢將事情鬧得全院皆知!

我將門關上之後,又將之鎖上,然後,後退了幾步,踏在雜物上,攀上了一扇氣窗。

那氣窗是通向另一邊走廊的,那條走廊十分短,盡頭處是一扇門,而在那走廊的口子上,卻豎著一塊警告牌,上面寫著:任何人不經特別准許,不準接近。

在那塊警告牌之前,有兩名手持卡賓槍的兵士守衛著,他們離我,最多不過四碼。

但是,他們是背對著我而立的。

而且,他們只是站著一動不動,我等了約兩分鐘,便開始行動。

我的身子,慢慢地從氣窗中擠出來。

我必須十分小心,小心到一點聲音也不發出來的程度,身子幾乎一寸一寸地從那氣窗之中擠出去,等到我的身子,終於全擠出了氣窗,我的左手拉住了氣窗,然後,手一松,身子向下沉。

在將要落地之際,我身子屈了一屈,落地時的彈性增加,沒有聲音發出。

那兩位士兵,仍然背對著我,站著不動。

我面對著他們,向後一步一步地退去,那條走廊只不過十碼長,我很快便退到了盡頭的那扇門前,我反手握住了門球,輕輕地旋轉著。

那門居然沒有鎖,我輕輕地旋著,已將門旋開了!

我連忙推開門,閃身進去,又將門關上,總算逃過了那兩個衛兵,大大地鬆了一口氣,雖然我不知道自己到了甚麼地方,但是我卻至少已獨自一個人,可以仔細考慮一下逃亡計畫了!

然而,就在這時,我的身後,忽然響起講話聲。

我還未曾轉過身來,心中以為暫時安全,背後忽然有人講話,我的狼狽可想而知。

一時之間,我幾乎僵住了,連轉身也在所不能!

而在我身後發出的聲音,卻以一種十分不耐煩的聲調道:「甚麼時候開始,我還要等多久?」

等我定下神來,聽得他講的是這兩句話,不禁呆了一呆,因為,我實在不知道那是甚麼意思。

而那人卻一直在重複著這兩句話,他不住地在問我:「我要等到甚麼時候?」

我緩緩地轉過頭來,那是一間陳設十分簡單的房間。

那房間幾乎可以說沒有窗子,光線相當幽暗,它只有四扇五寸高,三寸寬的氣窗。

那個和我講話的人,他坐在一張單人床上。他雖然坐著,但是可以看出他是一個身形高大的男子。

他穿著一件病人穿的白衣服,頭剃得精光,連眉毛也全剃光!

一個頭髮和眉毛全剃得精光的人,看起來自然十分滑稽,我望向他,他也似乎覺得有點不對。

我們兩人對望了片刻,我拚命在想:這人是誰?他是甚麼身份?

但是我卻想不出他是誰來,然而他既然是住在守衛森嚴,非經特別許可,不準擅入的地方,應該是十分重要的人物。

然而,從這間房間的陳設,以及他所享受的待遇來看,他顯然又不是受重視的人物!

我正想出聲相詢時,他已然道:「你,你是誰,你不是醫生,是不是?」

我搖了搖頭:「我不是醫生。」

那人嘆了一口氣:「原來還沒有開始,還要我再等下去?」

他一面說著,一面臉上現出了一個無可奈何的苦笑來。我心中的好奇心實在到了極點,是以我忍不住地問道:「你是在等——」

我只問了四個字,便突然停了下來。因為我發現那個人精神恍惚,根本沒有集中精神來聽我的講話。

接著,他伸手在摸他自己的脖子,在不斷地摸著,而也在那一剎間,我的心頭陡地一亮,我完全明白他是甚麼人了!他就是「那個人」!

他的頭將被切下來,他的身體,經由手術和主席的頭連結在一起,供給主席的頭部以繼續活下去的力量。

而他自己,則將只剩下一個頭,而失去了他的身體!

一想到這一點,不禁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寒戰,我向前走了兩步,將一隻手放在他的肩頭之上,他像是觸電也似地抬起頭來望著我。

我盡量將自己的聲音放得柔和,因為我認為他是世界上最可憐的人,我問他道:「你等得有點不耐煩,心急了,是不是?」

他卻連忙否認:「不,不。」

我苦笑了一下,指著他的頭,又指著他的身子:「你是自願的么?」

他又道:「當然,是我……自願的。」

我嘆了一聲:「那麼,你知道你自己將只剩下甚麼?」

那人的面色,在陰暗的光線下,變得可怕地蒼白,他道:「我知道……我知道……但是首長說,我還會活著,是么?我還會活著!」

我在剎那間,實在不知道講些甚麼才好,我的喉間,像是有一大團泥堵著。

我呆了好久,才道:「是的,你將活著,這一點我倒可以保證。」

我的確是可以保證的,因為我看到過那隻獨立生活的猴子頭。

那人鬆了一口氣,我立時又道:「但是,只剩下頭,活著,又有甚麼用呢?」

他喘起氣來:「那總比死好,我實在不想死,我真的不想死!」

我搖頭道:「你的想法不對,你如果不想死,你大可不答應這件事,你若是不答應這件事,我想他們是不能將你怎樣的。」

他吃驚地望著我,像是從來也沒有想到過這件事一樣,然後,他突然問道:「你,你是甚麼人?」

我道:「我是一個外來者。」

他的身子在發抖,但是他終於強自鎮定了下來,道:「你怎樣進來找到我的?據我所知,我受著極嚴密的保護。」

我搖頭道:「這講起來太長了,你還未回答我剛才的問題。」

他突然笑了起來:「你的問題太天真了,身體強壯,條件適合的人,並不是只有我一個人,我如果不是『自願』的話,我就會立時被槍決,而直到有人『自願』為止。」

他說完了之後,又低下頭去。

他的確是一個十分強壯的人,但是他這時低頭坐在床沿的樣子,卻使我聯想起一隻頸際的毛已被拔去,而另一旁又有一鍋滾水準備著的雞!

我道:「那麼你準備接受這種悲慘的命運?」

那人攤了攤手:「還有甚麼別的辦法?」

我不說話,他也不再作聲,房間中突然靜了下來,我的心中,突然起了一個怪異的念頭,這個人雖然被嚴密地看守著,但是,似乎根本沒有人去注意他究竟是甚麼人,而且,當一個人的頭髮和眉毛,全剃去之後,每個人的容貌,看來都十分接近。

那人和我,本就有三分相似,如果我也將頭髮眉毛,一齊剃去,那麼,我就可以變得看來和他十分相似。現在,我無法逃出去,只有一個辦法,可使我脫險:冒充他!

這種逃亡的方法,有點像「基度山恩仇記」中的逃獄法,危險,但也是唯一方法。

奧斯教授和專家們開完了會後,自然首先要將那個人的頭切下來,他會被帶離這間房間,放在床上推出去,在推他出去之時,如果我冒充他的話,有機會逃走!

我想了約三分鐘,才問道:「你的頭髮和眉毛,剃得如此乾淨,有人天天來替你剃?」

「不,」那人搖著頭:「我自己動手,已將近三個月了,我沒有別的事好做,我每天都不斷地剃著頭髮、眉毛和鬍子,他們吩咐我這樣做。」

他一面說,一面指著另一扇半開著的門。

那扇門既是半開著的,我自然早已注意到,門內是一間浴室。

我明白了他的意思,他剃頭的工具,就在那間浴室之內,我向他走近一步,突然之間,我一拳擊向他的頭部,他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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