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 一到便遇險

我的苦笑從心中到了面上,熊勤魚掉頭過去,不來看我,他是怕看了我之後,我向他打退堂鼓。其實,他不了解我的性格,固然這件事是難到了極點,但越是難,我就越有興趣。熊勤魚又摸出了那隻皮夾子來,從裡面取出了一張紙,遞了給我。

我攤開來一看,那是一張信紙,紙上寫著一些字,很潦草。字義是沒有法子連貫的,我照錄如下:「那翠玉──石硯──錢──椅──書桌──千萬──保守──秘密。」我看了幾遍,抬起頭來:「這是甚麼意思?」

熊勤魚道:「我們熊家的規矩,這塊翠玉的藏處,只有家長一人知道,而在他死前,將那塊翠玉藏的地方講給他的承繼人聽。我那時在外地經商,我太太說,我父親是中風死的,臨死之前,對我太太俯身講了有關翠玉的話,就是那幾句。」

我將那幾個字,又看了一遍:「其實這已經夠了,石硯、錢、椅、書桌,那翠玉當然是藏在他的書房之中。」

熊勤魚搖了搖頭:「事情沒有那麼簡單,書房的每一寸地方都找過了,沒有發現。」我的心中忽然閃過了一個念頭,我興奮得直跳了起來:「行了,我立刻動身,只要到那裡,我便可以見到那塊翠玉,問題是我怎樣將之帶出來而已。」

熊勤魚以十分驚訝的眼神望著我:「你……已經知道了?」

我點頭道:「當然。」

「那麼,你可以告訴我?」

我像所有「大偵探」一樣地賣著關子:「不能,等我替你將翠玉拿回來,你就可以知道了。」

熊勤魚像是不相信事情竟會如此之容易,他站了起來:「那麼我便靜候佳音了,我希望你進行得越快越好。」

我道:「當然,我將儘力。」

我和他握手,他忽然道:「對了,我父親臨死之前的那一句話,我太太唯恐聽不清楚,當時就進行了錄音,錄音帶在我這裡,你可要聽一聽?」

我道:「噢,他講些甚麼?」

熊勤魚道:「就是紙上所記的話,石硯、錢、椅──」我不等他講完,便道:「行了,我不必聽,也可以知道它在哪裡了。」

熊勤魚怯生生地問道:「你想……它會不會已被人發現了呢?」

我自負地笑了起來:「不會的,它就算再放上幾十年,就算有人看到了它也不會有人去碰一碰它!」熊勤魚露出十分不信的神色來,我發現如果我再講下去,幾乎要將我所猜到的講出來了,所以我急急地將他送出了門,倒在沙發上,忍不住「哈哈」大笑起來。我心中在想:這些飯桶,熊老太爺的話說得再清楚也沒有了,他第一句便是「石硯」,那還不明顯么?熊老太爺是老式人物,他書桌上自然是有石硯的。那塊翠玉的形狀,扁長方形,不正是一塊石硯的形狀么?

我斷定熊老太爺一定在這塊翠玉之旁,包了石片,使得這塊翠玉在石硯的中心,就將它放在書桌之上,人人可見,人人可以摸到,而不是放在保險庫中!

試想,又有誰料得到那麼價值連城的東西,竟會就這樣在書桌上呢?而我卻想到了!我不禁為我自己頭腦的靈活而驕傲起來。在高興了半晌之後,我打電話給旅行社的朋友,請他替我代辦入境手續。

兩天之後,我便上了飛機,熊勤魚沒有來替我送行,但是他在早一天卻來見過我,將他寫給他表親的一封信交給了我,介紹我的身份,我成了他的一個前去老宅吃閑飯的遠親了。飛機飛在半空的時候,我根本不去想及那塊翠玉的所在處,我只是在想,如何才能將這塊翠玉帶出來,帶到熊勤魚的手中。

我想了許多方法,但是考慮的結果,似乎都難以逃得過嚴密的檢查。

最後,我決定使用熊老太爺的辦法,那就是利用人們最不會懷疑的心理去處理這件事,我將翠玉外面的石片剝去,就讓翠玉顯露,然後貼一家水晶玻璃製造廠的商標上去。那麼,這塊翠玉,看來像是一塊製作精良的綠色水晶玻璃了,當然,我只是將之隨便放在衣箱中,我還可以準備一張專售玻璃器皿公司的發票。

我幾乎已經成功了。

我舒服地倚在椅上,在打著瞌睡,因為如此困難的事,我做來竟像是渡假一樣,那實在是太輕鬆了,太使人高興了。

幾小時後,飛機到達了目的地。

熊勤魚的那位表親,早已接到了熊勤魚的電報,所以在機場迎接我,當我通過了檢查和他見面時,他便熱烈地和我握手。

他是一個四十左右的中年大,態度十分誠懇,一看便給人十分可靠誠實的感覺。他第一句話便道:「我姓王,叫王丹忱。」

我也連忙自我介紹,我和他一起向外走去,一輛式樣古舊,但保養得十分好的汽車停在機場門口,有制服的司機和這輛車子,還保存了熊家豪貴的作風。

這個城市是屬於古老而有文化的一類的都市,路上行走的人,都十分優閑,即使在飛機場外面,人也不會太多,和新興的工業城市完全不同。

我走在他的後面,他拉開了車門:「請。」

這時候,司機回頭來向我看了一眼,那司機分明是十分心急的人,他不等我們兩個人全跨進車廂,便已經去轉動鑰匙。

謝天謝地,虧得那司機是個心急的人!

就在我扶住了車門,將要跨進車廂的時候,突然之間,首先是一股極大的力道,生自車廂之中,那股力道,將我的身子,如同紙紮地一樣彈了出來。

我身子向後彈出到熊勤魚的表親身上,兩人一齊跌出了七八步去。

然後,便是「轟」地一聲巨響。

在那一下巨響過後,我的耳朵變得甚麼也聽不到,所以接下來的一切,是像在看無聲電影一樣,那輛式樣雖老而仍然名貴的汽車,突然向上跳了起來,我甚至可以看到那司機驚惶失色的表情,而再接著,至少十分之一秒的時間之內,車子在半空之中,成為粉碎!碎片四下飛濺,向所有的方向射去,本來在閑步的人,從四方八面奔了開去。我雙手抱住了頭,在地上打滾,向外滾去,在我滾出了之後,我的聽覺又恢複了,我聽到怪叫聲,驚呼聲,警笛聲,我轉頭向熊勤魚的表親看去,只見他恰好被一塊玻璃砸中,滿頭是血,正在呻吟。

警察在不到五分鐘內到達,這時,我已在察看傷勢了,一個警官站在我的身前,用力在我的肩頭上拍了一拍:「甚麼事?」

我轉過頭去,那輛汽車已成了廢銅爛鐵,司機也已血肉模糊了。

我站了起來,大聲道:「你難道看不出甚麼?有人要謀害我們,但是未曾成功,卻殺死了司機。」

警官的態度十分嚴肅:「你先跟我們回警局去。」

這時,救傷車也來了,王丹忱被抬上了救傷車,他竭力向我搖著手,似乎想對我講些甚麼,但是他一句話還未曾講出來,便已被塞進了車子,而救傷車也嗚嗚響著,開走了。那警官揮了揮手,兩個警員一個在左,一個在右,似乎想來挾持我。我才一到場,便發生了這樣的意外,這已使得我感到此行要完成任務,只怕沒有那麼簡單,心中著實煩亂,而如今那警官又這樣對待我,更使我心中惱怒,我大聲道:「這算甚麼,我是在汽車中放炸藥的人么?」

那警官冷冷地道:「你也必須到警局去作例行的手續,我想你不會抗拒吧。」我「哼」地一聲冷笑:「這裡不是民主國家么?」

那警官冷冷地道:「當然是,而且我們也歡迎外來的遊客,可是先生,你的護照請先交給我。」

我心中固然生氣,然而在這樣的情形之下,卻也是無可奈何。

我一面將我的護照交了出來,一面自動向警車走去,那兩個警員,仍然亦步亦趨地跟在我的後面。

等我上了警車,他們也坐在我身邊。

老實說,我要對付這兩個警員,那是十分容易的事情,可是我卻完全沒有必要這樣做。我安安靜靜地坐著,那警官坐在我的前面,車子風馳電掣而去,不一會,便到了警局,我被引到一間小房間之中,坐了下來。

在這間小房間中,我足足等了半小時,也沒有人來和我談話,我拉門,發現門是鎖著,我舉腳在門上踢著,發出砰砰的聲音,一面用我認為不失斯文的話,提著抗議。這種辦法果然有效,不一會,門便被打開,剛才的那個警官,走了進來,和他在一起的,是一個神情十分狡獪,滿面笑容的中年人。

那中年人一進來,便伸手要與我相握,我憤然不伸出手來:「你們這樣扣留我,合法嗎?」

那中年人將伸出來的手,自然地縮了回去,像是他已經習慣了受人的侮辱一樣,同時,他伸出了一隻手指來,在唇邊搖了搖:「千萬別那麼說,先生,我們怎會扣留一個外地來的貴賓?只不過因為發生了非常的事故,所以才請先生來問幾句話而已。」我坐了下來,擱起了腿:「好,你們問吧。」

那中年人在一張桌子上坐了下來,居高臨下地望著我:「第一個問題是,衛先生,你到本埠來,是為了甚麼?」

我攤了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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