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 吞噬──長大

我在牆邊站了沒有多久,便從後門走出去,裝著去傾倒垃圾。又有一個便衣探員向我走來,道:「喂,天黑了,你要命,就不要亂走。」

我瞪著大眼,問道:「究竟是甚麼事?」

那便衣探員冷冷地道:「別多問。」

我只得又退了回去。

這一晚上,我幾乎沒有睡,用盡了種種辦法,想得到一點甚麼線索,可是卻一無所得。

到了天明時分,我才倒頭大睡,那一覺,睡到了下午時分,我才醒來,我到了花園中,假裝在忙碌著,卻不斷地留意著外面所發生的一切。

可是看來,一切和昨天,似乎沒有甚麼不同,我心中暗暗焦急,手推著割草機,在草地上亂闖,甚至撞倒了一叢玫瑰花。

我連忙俯身下去,想將那叢玫瑰花扶直,也就在這時,我在那叢玫瑰花中,發現了一件十分奇怪,我從來也未曾見過的東西。

那是一大團物事,我無以名之,它似紙非紙,似塑料又非塑料。

從背面來看,它粗糙之極,但是看正面,它卻依著整齊的六角形排列,約有十來個六角形的洞,每一個可以放下四個拳頭。

乍一看,這倒像是一個未完成的蜂巢。

耶實在像是蜂巢,不但形狀像,質地也像,科學家將蜜蜂稱為最早的造紙者,那是因為蜂巢的構成成分和人類所造的紙類很類似的緣故。

而我看到的那東西,究竟是甚麼質地,我說不上來,看來似紙非紙,十足似蜂巢。

儘管我發現的東西,看來除了像蜂巢之外,不會是別的物事,但是我仍然將這東西是蜂巢的念頭,撇了開去。

因為世界上,除非有大得和鴿子一樣的蜜蜂,要不然,是絕不會有那麼大的蜂巢的。

世上當然沒有和鴿子一樣大的蜜蜂,所以那東西儘管它和蜂巢相似,也絕不會是蜂巢的。

我望著那團東西好久,又將之取了起來,翻來覆去地察看了好一會,在得出了結論之後,我便將之順手地拋了開去。

那東西被我拋出,掛在灌木叢之上,我正待轉過身去,忽然在一瞥之間,我看到有一種金黃色的液汁,自那東西之中,流了出來。

我陡地呆了一呆,湊近身子去看。

我一湊近身子去,還未能肯定那金黃色的濃稠的液汁究竟是甚麼東西間,我已聞到了一股濃冽的蜜香。

我又看到,那東西的幾個六角形格子,其中有一格,木來是封住的,但是當我將那東西順手拋出的時候,那東西落在灌木叢上,一根尖銳的樹枝,剌穿了封口,那種濃稠金黃色的液汁,就是從那一格六角形的格子中流出的。

這時候,我真正地呆住了。

我一定是呆立了許久許久,因為當我定過神之際,那種金黃色的液汁,已流到了地上,而且在那種液汁之旁,已經圍滿了螞蟻。

我不必伸手去沾一些來嘗,便可以肯定那種液汁是蜂蜜!

將蜜藏在蜂房中,並分泌出蠟質的封口將之封住,這正是蜜蜂的習慣。

如此說來,那東西不折不扣,是一隻蜂巢──一隻大如鴿子般的蜜蜂所做的蜂巢了。

這實是令人難以相信的事情,一定是甚麼人在和我開玩笑,造了這樣的一隻蜂巢,又在其中的一格中,注滿了蜂蜜,並將之封起,使我發現它之後,來傷傷腦筋,以為發現了甚麼怪事。

對,這是最可能的事,如今的贗品,其亂真的程度,是可以使人吃驚的。喜歡研究室內裝飾的人都知道有一種人造的羊皮毯,不但毛色似真,背面也成凌亂碎塊縫起來的形狀,而且,湊近鼻端去聞聞,也可以聞到一股羊膻味!

那麼,要造一隻大型的假蜂巢,自然也不是一件甚麼難事了。

我一想及此,便覺得心安理得,轉過身去。

然而,我才一轉身,便不禁自己問自己:是誰呢?是誰知道我會在這裡,而和我開這樣的一個玩笑呢?

是殷嘉麗么?不可能,因為我面部化裝的變易,她對我的跟蹤,已經失敗,她不知道我在這裡。是傑克中校?這傢伙是絕不會有這份幽默感的。

那麼究竟是甚麼人呢?如果我想不出甚麼人在開我玩笑的話,那麼,連「有人開我玩笑」這一點,也是不能成立的。

我覺得腦中亂得可以,我回到了屋子中,在床上躺了下來,我在離開殷嘉麗的時候,心中充滿了信心,以為在十五天中,一定可以查出真兇來的。

可是如今看來,事情並不是那麼簡單了。我一籌莫展,連怎樣開始去進行,也還沒有頭緒!

我一面想著,一面竭力想將大蜂巢撇開一邊,可是實際上,我卻是不斷地在想那隻古怪的大蜂巢,那使我本已混亂的思緒更亂。我在床上躺了半小時左右,又一躍而起。

我剛躍起來,便聽到有門鈴聲,我走到花園中,便看到站在鐵門外的是傑克中校和他的隨員。我到了門口,竭力裝出疑惑的神情來,用蹩腳英語道:「先生,你們找甚麼人,我是信佛教的。」

我故意將傑克中校他們當作是傳教士,可是傑克中校卻鐵綳著臉,一點笑容也不露出來。

在傑克中校的身後,一名大漢斥道:「我們是警方的,你快開門。」

我又假裝吃了一驚,急急忙性地將鐵門打了開來。

我相信,即使傑克中校原來對我有懷疑的話,在經過了我這樣做作之後,他對我的疑心,也會消失了的。

我將門打開之後,五六個人一涌而入,傑克中校卻就在我的身邊,向我上下打量著。

我的心中,也不免十分吃驚,因為我的面容,雖然改變得連我自己也認不出來了,但是我的眼神,卻沒有甚麼改變。

如果傑克中校較機靈的話,他可以用各種方法來試我,我可能露出破綻來的。

傑克中校望了我好一會,招手叫來了一名大漢,由他授意,向我問一連串問題,我一口咬定我是那大富翁的遠親,是來看屋子的。

傑克中校聽了我的回答,似乎表示滿意,他轉過了身子去。

我的心中,實在十分耽心,因為我是一點證件也提不出來的,只要他向我索閱證件,我就一定會露出馬腳來了。

但幸而傑克沒有向我要甚麼證件來查看,他在問了一連串的問題之後,便轉身而去,而我也不由自主地鬆了一口氣。

就在我松這口氣之際,我看到傑克的身形,陡地一凝,雖然我只看到他的背部,但是只要看他背部的情形,我便知道事情要糟了,我鬆了這口氣,使得傑克中校又對我起了疑心,果然,傑克轉過了身來,雙眼緊盯著我,忽然道:「衛斯理,你好!」

我陡地吃了一驚,想不到他竟然開門見山,便會這樣說法,但是我立即鎮定了下來。

因為我可以肯定,傑克只不過是在試我。如果他已確信我是衛斯理,他一定立即下令,要他的部下圍住我,而不會這樣喝問了。

我將眼睛儘可能睜得大,望著傑克,道:「甚麼?我……我不知道。」傑克向前跨出了一步,一手搭在我的肩上,我向他笑著,他卻雙目炯炯地望著我。

我真怕他看穿了我面上的化裝!

他望了我足有一分鐘,突然又伸手,向我的面上,摸了上來!

我的心中,不禁暗叫了一聲僥倖,因為我有幾張尼龍纖維織成的面罩,戴在面上,那是可以使得人的容貌完全改變的。

但如果我是戴著這種面罩的話,我這時一定要露出破綻來了。傑克在我的臉面上抓了一下之後,搭在我肩頭上的手,也鬆了開來。

我不敢再鬆氣,仍然以十分奇怪的神色望著傑克。傑克身後的那個大漢道:「我們要搜查房子,你將鑰匙交出來。」我忙道:「所有的房間都沒有鎖,你們可以進入每一個房間去搜查。」

傑克中校這時,已經向外走了開去,我心中暗暗放下心來。只見傑克走上了石階,忽然他又停了下來,舉起他自己的手來看看。

從他舉手的姿勢來看,我遠遠地望去,知道他是在察看自己的指甲。

我心中旋地一凜,想起了剛才,傑克在我面上的一抓,那一抓,可能有一些化裝油彩,留在他的指甲之上,而他現在已經發現了!

我站著不動。

傑克約莫僵立了半分鐘,陡地轉過身,向我望來。

不必他開口,從他面上的神情,我已經知道事情對我大為不利了。

我絕不再去冒險尋求僥倖,我不等他開口,身子便開始迅速地向後退去。

當我返到了圍牆邊的時候,傑克發出了一聲呼叫,而我已轉過身,雙足用力一瞪,身子躍高了三四呎,攀住了圍牆的牆頭。

傑克分明已急得來不及下令了,我聽得他又發出了一聲怪叫,在他的第二下怪叫聲中,我翻出了牆頭。我才翻出牆頭,子彈聲便呼嘯而至。在牆外還有三四名警員,一齊向我迎了上來。

而在陳天遠的住宅四周圍,有著數十個密探,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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