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章 看不見的敵人

有人坐在我的椅子上!但是我卻見不到任何人,我沒有變瞎,我可以看到書室中的一切,但就是看不到那個人!

一開始之際,我的腦中,混亂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,然而,我立即鎮定了下來。我已經知道目前發生的是甚麼事了。

有一個人在我的書房中,我可以肯定他的存在,但是我卻看不到他,一點也看不到他,這個人是甚麼人呢?透明人!隱形人!

在我的書房中,有著一個看不到的透明人,我忽然之際,又想到:究竟是一個還是兩個?老天,就算我的書房中,擠滿了人的話,我也是看不到他們的,只要他們全是透明人的話!

如今在我書房中的是王彥還是燕芬?還是他們兩個人都在?我又準備跨了出去,可是我還未曾起步,我又看到了我書桌上的一枝鋼筆,突然自己凌空而起,旋轉了起來。

那當然是那個透明人在轉著那枝鋼筆,也就是因為看到了這一點,我決定不出去了。

因為,那鋼筆在轉動的情形,和一個槍手在轉動著他的左輪,是沒有甚麼分別!我不相信王彥和燕芬兩人,會有這樣習慣性的小動作,也就是說,我知道:在我的書房中的透明人,不是王彥,也不是燕芬。

我當然不知道那是甚麼人,因為我根本看不到他,一個人身上有幾十億細胞,那個透明人的每一個細胞,都不反射光線,在我的眼前,根本甚麼也沒有,但是卻有一個人在!

我不知該怎麼辦,我只得在暗門後等著。

那透明人在我的椅子上,坐了並沒有多久,便站了起來,他一站了起來之後,我便不知道他在甚麼地方了。

接著,我看到通向陽台的門被打了開來,他到陽台上去了。

他在陽台上作些甚麼,我看不到,過了七八分鐘,門又打開,他回來了,我看到一朵黃色的玫瑰花,在半空中緩緩地轉動著。

那朵玫瑰當然是被那透明人摘下來的了,那種緩緩轉動花朵的動作,是普通人將花朵放在鼻端嗅花香時常有的。

如果這朵玫瑰花是在那透明人的鼻端的話,那麼這個透明人的身子可說是高得出奇了。

那是西方人才有的身材,這個透明人難道是西方人么?

我看到我的椅子坐墊,又凹陷了下去,同時,一張紙自動移過,鋼筆豎起,在紙上簌簌地移動著,那一切,就像是在看著一部由極佳的特技所攝製成功的神秘電影一樣。

我看不清紙上寫的是甚麼字句,但是我卻可以看到,紙上寫的是英文,接著,我的一柄西班牙劍仔形的拆信刀,飛了起來,「拍」地一聲,穿過信紙,插在桌上,劍柄在抖著。

那柄拆信刀絕不鋒利,但是這時,插入桌子很深。我又多知道一點:那個透明人是一個腕力強得出奇的人。

我看到書房的門被打了開來,又「砰」地關上。

我連忙從暗門中出來,將門拉開一道縫,向外看去,不到兩分鐘,只見大門也打了開,又砰地關上,接著便是老蔡從廚房中出來,望著大門,滿面皆是不解的神色!

那透明人走了!

我連忙又到了通向陽台的門前,躲在窗帘之後,向下面的街道看去。

街道上的情形,和往日絕沒有不同,我當然完全看不到那個透明人了。我這才縮回身來,看著桌上那張紙。

紙上的字,令我觸目驚心:「你逃得過這一次,絕逃不過下一次了!」沒有稱呼,也沒有署名,那兩句話中,卻是充滿了殺氣!

我拔起了拆信刀,將紙折好,放入袋中,我拿起電話,撥了傑克中校的電話號碼。

「傑克中校么?我是衛斯理。」

「大老鼠,甚麼事?」

「你準備有關勃拉克的資料,我立即來。」

「歡迎,歡迎!」傑克中校剛才的聲音還是冰一樣冷,但是一聽得我要去,聲音卻熱情得有點像夏威夷的少女。

「你不敢不歡迎的,老狐狸!」我收了線,從後門走出去。

我出去之後,吩咐老蔡立即離開我的住所,到我的朋友家中去暫住。

我不用自己的車子,而且,轉換了幾次交通工具,才到了秘密工作組的總部。我不知道有沒有人在跟蹤我,而我也根本沒有法子去弄清楚這件事,極可能跟蹤我的是透明人,那我怎能發覺他呢?

由傑克主持的秘密工作組,絕不是在戒備森嚴的地方,而是在一座商業大廈的頂樓。門口的招牌是一家進出口公司,以前只到過這裡一次,這次是第二次來了。我推開了玻璃門──那是世界上最好的防彈玻璃,兩個人立即迎了上來。

他們一齊低聲說:「老闆在等你。」

「老闆」當然是傑克中校的代號了。我不多說甚麼,跟在他們兩人的後面,到了一排文件櫃面前,其中一個人輕輕一推,便將文件櫃推了開來,現出了一道暗門,他在一個按掣之上,輕按了三下,那扇暗門,便打了開來,我已看到傑克中校,在一張巨大的寫字檯後站了起來。那兩個男子退了開去,我走了進去,暗門已無聲地關閉。

傑克張開了兩臂,作歡迎狀,道:「是甚麼使你改變了主意?」

我聳了聳肩,自袋中取出那張紙來,道:「你們這裡有冷血的勃拉克的筆跡么?」

傑克點了點頭,道:「所有國家的警方,都有勃拉克的筆跡的影印本,那是幾封他寫給一個女子的情書,信不信由你,所有的人都叫他冷血的勃拉克,但是那幾封情書,卻是十分纏綿熱情。」

我打開了那張紙:「那麼,這兩句話是誰的筆跡?」

傑克道:「勃拉克!我一眼就可以看出來了。」

傑克中校是這方面的專家,我可以毫不猶豫地相信他的話,我的恐怖的想像被證實了,我坐在一張沙發上,托著額頭,一句話也講不出來。

那個闖入我書房的透明人,是殺人王勃拉克!

勃拉克是危險之極的人物,而他變成了透明人之後,危險的程度,增加了豈止一萬倍?本來已是神出鬼沒的勃拉克,如今簡直已是神,已是鬼了!

傑克中校一聲不出地望著我,我額頭的汗珠滴了下來,弄得我眼睛也睜不開來。

傑克不以為然地道:「我不知道你為甚麼這樣害怕,衛斯理,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人!」

我抬起頭,道:「害怕?本來我並不害怕,只是不準備和勃拉克交手而已,但如今,不但我害怕,你也要害怕了。」

傑克慢條斯理地道:「請原諒,我要更正你的話,我是不會害怕的。」

我冷笑一聲,道:「那是你不知道勃拉克如今已怎樣了的緣故。」

傑克疾問道:「他怎樣了?」

我吸了一口氣:「先告訴我,你們那情報員是怎樣跌下來死的?」傑克中校伸手騷了騷頭,取出了一頁文件來,道:「你自己看,這是他從大廈頂樓跌下來時,還未斷氣時的話,完全是照原來他所說的一個字,記錄下來的。」

我取了過來,只見那記錄果然十分詳細,那位情報員,顯然是想用他最後的一分精力,講出他的遭遇來,但如果是不明情由的人看來,卻仍然完全不能明白他的意思。

他道:「我覺得有人在跟著我……但是我卻看不到他……他離得我極近,我甚至可以感到他的氣息,他突然推我……我不知道和誰抵抗才好,我根本看不到對手,但是我卻被一股大力推了下來,告訴……傑克中校,我……沒有完成跟蹤勃拉克的任務……」

這人無異是一個其極優秀的特種工作人員,他到臨死,還念念不忘他的任務。

我看完之後,將文件還給了傑克中校,傑克中校急不及待地問我:「你看,這些話是甚麼意思?」我攤了攤手:「他已經說得很明白了,推他下去的人,是一個隱身人。」

傑克手抵在額上,戲劇性地叫道:「哦,衛斯理,我不是要你供給我幻想小說的題材,我要──」

我不等他講完,便打斷了他的話頭,道:「我不是在供給你幻想小說的題材,我是在告訴你事實,而且,我知道那個透明人是誰,他就是冷血的勃拉克,如今是隱身的勃拉克了!」

傑克中校將眼睛睜得不能再大,望著我。

我也望著他,過了好一會,他才道:「衛斯理,他是完全透明的么?」

我答道:「完全透明的,當他在我的書桌上留下這張字條之際,我只看到一枝筆在動,看不到任何東西。」

傑克中枝道:「甚至沒有兩個黑點。」

我不明白,反問道:「兩個黑點?」

傑克中校道:「是的,他的一對眼珠,你可看得到?」我肯定地道:「看不到,甚麼都看不到。」傑克中校將背靠在椅背上:「我以為我們在說的透明人,是實際上存在的一個人,只不過人類的視線看不到他而已,並不是存在於四度空間,不可思議的怪物,是不是?」

我點頭道:「我同意你的說法,到目前為止,勃拉克還只是一個普通的透明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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