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章 骷髏精又來了

我才一開門,便聽得老蔡的聲音,道:「主人回來了。」我呆了一呆,心想:原來有人在等我,那是甚麼人呢?我跨了進去,只見老蔡已迎了上來,他以充滿了驚訝的眼光望著我。

的確,這時候,任何人見了我,都不免驚訝的,因為我由頭到腳,全是可怕的油污!

我忙道:「有人來找我么?」

老蔡向大廳角落的一張沙髮指了一指:「不錯,有一位小姐來找你……」老蔡在講這句話的時候,壓不住他心頭的恐懼。

我聽說有一位小姐來找我,心頭正在奇怪間,老蔡已壓低了聲音:「我……我怕。」

我呆了一呆:「你怕甚麼?」老蔡的聲音更低了:「那位小姐的打扮,就和上次的那個骷髏精……是一樣的。」

我叱道:「別胡說!」老蔡卻還拉住我的衣袖,道:「千萬要小心才好。」我一推,將他推開了一步,高聲道:「誰來找我?」

我已向老蔡剛才指的角落看去,也看到了有一位小姐坐在一張高背沙發上,但因為沙發的背很高,幾乎將那位小姐的全身,盡皆遮住,所以我只能看到那位小姐放在沙發扶手的手臂,並看不清她是甚麼人。

我一面問,一面已向前走了過去。

我才走出了兩步,便聽得那位小姐開了口:「衛先生,請你別再向前來。」

我一聽那聲音,更是大奇,因為那分明是燕芬的聲音!我為了她一日未歸,而幾乎車翻人亡,原來她卻在這裡,她在弄甚麼玄虛?

我當然未曾將她的話放在心上,我繼續向前走去,一面問:「燕芬,是你么?你可有和家人通過電話么?你到哪裡──」

我才講到這裡,已來到了燕芬的近前,燕芬突然離開了沙發,向後連退了幾步,尖聲叫道:「別再走近來,別再走近來。」

我抬頭向燕芬看去,不禁呆住了。

燕芬穿著一條長褲,外面則穿著一件不很稱身的長大衣,帶著手套,頭上至少包著兩條深色的絲巾,將她的頭臉,完全裹住,而且,在午夜,在室內,她也戴著一副黑眼鏡。

老蔡說得不錯,燕芬這時的打扮,和王彥上次來的時候,幾乎一樣,將她的身子,完全遮蔽了起來。

突然之間,一股莫名的恐懼,像是突然襲到的電流也似,穿通了我的全身,我震了一震,指著燕芬:「你……你……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?」

燕芬的聲音,聽來反倒比我還鎮定得多,她道:「衛先生,你不必問這些了。王彥的下落我已找到,事情都已經過去了。」

我踏前一步,燕芬後退一步,我沉聲道:「不,事情沒有過去,正在開始,王彥怎麼了?你怎麼了,你們必須對我說!」

燕芬尖聲說著,幾乎是在高叫:「我說事情已過去了,你不必多管閑事,就是幫了我們的大忙,你更不可以通知警方!」

我緊釘著道:「為甚麼?」

燕芬吸了一口氣道:「因為事情已經過去了,何必再驚動甚麼人?」我一聲冷笑:「事情過去了?燕小姐,你為甚麼作這樣的打扮?」

燕芬的身子向後縮了一縮:「我……我得了重傷風,所以才這樣的。」

我斬釘截鐵地道:「不!你遭到了和王彥相同的遭遇,是不是?你說啊?你怎麼不開口?你們究竟遭到了甚麼事?」

我一面說,一面一步一步,向前逼了過去,燕芬則一步一步地向後退著,她終於到了退無可退的地步了,她背靠在牆上,急速地喘著氣,道:「你別近來!別近來!」我自然不聽她的話,手一伸,已向她的肩頭搭去,我看出燕芬的神經,正處在極度的恐懼和震驚之中,我要先按她的肩頭,令她鎮定下來。

在那一瞬間,我忘了燕芬在柔道上有著極高造詣這一件事了。

我的手,才一搭上她的肩頭,她猛地一側身,已經抓住了我的手腕,我只覺得身子猛地一轉,身不由主,「叭」地一聲,跌倒在地上。

然而,我在跌下之際,卻還來得及抓住燕芬的一隻衣袖,那隻衣袖。在我整個人的重量壓墜之下,「嗤」地一聲響,被我撕裂了下來。

燕芬發出了一聲驚呼,向外奔去。

我不明自她何以驚呼,她只不過被撕去了一隻衣袖而已,我仍然沒有發現甚麼異狀,但是燕芬向外奔去,卻使我非截住她不可,我猛地撲出,燕芬慌亂地以她的手臂來擋格我,我又抓往了她的衣袖,她又猛烈地一掙,我又將她襯衫的袖子,拉了下來。

在她襯衣的袖子被我拉下來之際,我猛地一呆,我第一個感覺,是我在做噩夢,我第二個感覺,則是我並不是在做夢,但是我是在作甚麼呢?我卻說不上來,我除了獃獃地站著之外,甚麼也不能做。

在襯衣的袖子也被我拉下來之後,燕芬的右臂自然裸露了。可是那是甚麼樣的裸露?我看到一條完整的手背骨,一端連在燕芬的肩上,另一端,則還戴著手套!

我就這樣,眼睜睜地看著燕芬,擺動著那條手臂骨,奔出了我的大門。

我獃獃地站著,直到又有「蓬」地一聲傳來,將我驚起。

那「蓬」地一聲,是老蔡站立不穩,而跌在地上所發出來的聲音,我向他望去,只見老蔡的面色,白得極其可怕。而我相信,我自己的面色,一定也好不了許多。老蔡身子發著抖,站了起來,道:「我們……要搬家,這裡住……往不得了。」

我快步趕到了門前,道:「別胡說!」

我向外看去,門外黑沉沉地,早已沒有了燕芬的蹤跡了。我知道追出去也是沒有用的,因之只得頹然轉過身來,慢慢地向樓上走去。

一直到熱水由我頭上淋下來,我開始洗去我身上的油污之際,我的腦中,還只是亂轟轟地一片,嗡嗡作響,一點頭緒也整理不出來。

我先用熱水淋浴,再以冷水淋浴,企圖使我的頭腦清醒過來。

但是,當我重又穿好了衣服時,我的腦中,仍然亂成一片!我只知道,燕芬和王彥兩人,已遭到了相同的怪事,他們兩人,如今當然也可能在一起。

然而,我的天,那究竟是甚麼事呢?他們……他們的肌肉,去了哪裡?為甚麼他們一個的手,一個的手臂,只剩下了骨骼?還是他們全身,都已剩下了骨骼!

當我想到這一點時,我不自由主,尖聲笑了起來,我覺得我自己的想像力,太豐富些了,一副骨骼──人能在變成了一副骨骼之後,依然會說話,會思想,會走動,甚至會使柔道么?

我只覺得自己的腦中,越來越是混亂,燕芬和王彥兩人遭遇的神秘,比諸冷血的勃拉克,有過之而無不及!我那時,根本已不及再去進一步設想,在勃拉克、羅蒙諾教授和王彥、燕芬之間有著甚麼關係了。

我在我的書室中踱來踱去──其實,與其說是踱來踱去,不如說是跳來跳去好得多。我心緒煩亂到了極點,坐立不安。

我可以說,在以前,我從來也未曾遭遇到這樣的事情過。在「藍血人」一事中,我遇到了來自另一個星球的人,但這總還是可以接受的事情,因為人類早已知道在其他星球中,也會有高級生物的。

但是如今,難道我當真相信老蔡的話,王彥和燕芬兩人,都是「骷髏精」么?

我在書房中,一直折騰到天明,老蔡才來叩門,我打開了門,他交給了我一份電報,說是剛送來的,我拆開一看,電報是王俊打來的。

我精神不禁為之一振,希望從他的來電中,得到一些甚麼線索。

可是該死的王俊,他全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甚麼嚴重的事情!他的電報說王彥是一個性格孤僻的怪人,大可不必去理會他,又說他得到那隻黃銅箱子的經過太複雜,斷然不是書信來往所能夠講得明白的,最後他還說,如果我閑得無聊,何不到埃及去和他作伴,他看肚皮舞也看得厭了。

我匆匆地看完了這封電報,衝動得立即將之撕成了粉碎,王俊的口氣,竟然還如此輕鬆,去他媽的肚皮舞,你的弟弟,可能正在跳白骨舞。

但是,我隨即冷靜了下來。

我可以絕對肯定,王彥和燕芬兩人,所遭遇的怪事,一定和那隻古印加帝國的黃銅箱子有關。我如果能知道那隻黃銅箱子的來龍去脈,對於了解整個事件,一定可以有極大的幫助。

我為甚麼不能真的上埃及去呢?

但是,難道我拋下王彥和燕芬兩人不管了么?雖然從他們兩人的行動來看,他們似乎不要我的幫助,但我相信,那多半是由於他們以為我無能為力。

而我是不相信世上有甚麼無能為力的事的,連土星人我都有辦法送他回土星去,難道王彥和燕芬兩人的奇怪遭遇,我會不能幫助他們么?

我下樓去,草草地用完了早餐,在喝咖啡的時候,我已經決定,等上三天,如果王彥和燕芬兩人,再不出現的話,那我就趕去和王俊會面。

這時,我相信王彥、燕芬和勃拉克之間,並沒有甚麼關係,因為如果燕芬曾經到過羅教授住宅的話,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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