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文 第十回 奇峰疊出

在這已將決定一個人的生死的一瞬間,各人面上,神色迥然不同,顯見得這些人心中所思忖的,也大有差異。

靈蛇毛臬面帶獰笑,百步飛花隱含得色,鐵手仙猿目光閃動,八面玲瓏張大了嘴,毛文琪卻在心裡暗地思忖著:「這一招也沒有什麼了不起,換了我他就一點辦法都沒有了。」

而繆文呢,卻仍然帶著那種微笑,只是這次,他那莫測高深的微笑,似乎因著些須憐惜的成分,而變得有些人情味起來。

金鯉蕭平雙目火赤,大喝一聲,撲上前去,只覺面前風聲一凜,原來方才那二口小劍,正勢挾餘威,從他身前掠過。

接著「奪、奪」二聲,這二口劍都釘在這酒樓的一根大柱子上,只剩下:寸多長的劍柄,露在外面,杏黃色的絲穗,微微顫抖。

這些事筆下寫來雖慢,然而在當時卻快如電光一閃,火眼金雕目光動處,已然看到青光一溜,斜斜向自己剁了下來。

他方自暗嘆一聲,哪知那道本已將要劈在自己身上的青光,不知怎地又突然地撤了回去,他微愕之下,右腿朝外一蹴,腰上一使力,左手的峨嵋刺一點樓板,刷地掠了起來。

他身形甫自站穩,又聽得「奪」的一聲,目光閃處,卻見一件暗器,釘入壁里,而滿樓群豪,即又起了一陣騷動。

他自然不知道就在方才那間不容髮的一剎那裡,左手神劍面含冷笑,運劍下劈,哪知身側突然風聲一凜,他竟覺出有暗器向自己脅下打來。

這種武林高手無論在任何情況下,都有著非常的警覺,隨時提防著突來的暗算,左手神劍丁衣自然也不例外。

這時自然是傷敵其次,自救為先,須知他已聽出這暗器風聲強勁,來勢絕快,自己若想先劈上蕭遲一劍,那麼自己脅下也得加個大窟窿。

他只得猛一吸氣,硬生生將劍勢撤丁回來,大擰身,向後一閃——

只見一道金光,快如奔雷般向自己身前打了過去,以他這種發暗器的名手,可也不免為這道金光的去勢之急而暗吃一驚。

他大驚之下,目光四掃,只見靈蛇毛臬等俱都面帶異容,滿樓群豪更是都發出驚異的叫聲。

他再一忖量這道金光的來路,顯然是來自窗外,而這時靈蛇毛臬已然極快地一轉身,朝窗戶的外面望了出去。

窗外有風吹過,但是卻無人影,樓下那條街上此時也是靜蕩蕩地,那些金衫大漢也因通宵未眠,此刻已躲在屋檐下打瞌睡。

春日的陽光由東方射下,照在街對面的一排樓宇上,可是對面的樓宇也是靜無一人,只有屋檐上未乾的晨露,被陽光映出晶光。

這武林梟雄縱然機智深沉,此刻也不禁悍然色變,微叱一聲:「老四,你出去看看。」

鐵手仙猿立刻應了一聲,一跺腳,穿窗而出,靈蛇毛臬卻一翻虎軀,掠到對面的牆上,將釘在牆上的那暗器拔出一看——

卻赫然又是一柄金色小劍。

這時群豪又嘩然低呼出來,原來方才大家注意力,都放在丁衣的那口劍上,誰也沒有注意到暗器是從哪裡來的。

就連靈蛇毛臬,也覺得有暗器由窗口這邊往裡打人,等到他回頭的時候,窗外已無人影了。

靈蛇毛臬將這柄近日已在江湖中造出無窮事端,為自己帶來莫大煩惱的金色小劍在手中略一把弄,兩道長眉緊緊皺到一處。

這時左手神劍丁衣也將火眼金雕先放在一邊,縱身掠了過來,目光也在他手中所持的這柄金色小劍上打轉,問道:「又是他?」

毛臬微微點了點頭,鷹隼般的目光,卻在旁近窗口的那些人面上一一搜尋著——

首先,他看到八面玲瓏胡之輝,是站在窗旁的,此刻正橫著身子,一會兒窗外望望,一會兒又轉過頭來望著他手上的金劍。

八面玲瓏胡之輝身旁,站著的卻是自己女兒,正探著頭去望窗外,而在她旁邊的,卻是那個慷慨多金的富家公子。

再過去,就是他自己先前所佔的位置,這武林梟雄心中一轉,忖道:「方才這柄金劍,是由我左邊射入,如果不是由窗外射入的,就是我左邊的這些人所發——」

他目光再在這些人身上一轉,兩道濃眉皺得更深,然後,他又接著忖道:「胡老三和琪兒自然不會,惟一可能地就是這姓繆的小子,哼!他說他不會武功,我卻有些不信,可是——若說他就是金劍俠,也不可能呀……」

「那麼,這柄金劍只有從窗外射入的一途了,但是,這也似乎不大可能。」

他左思右想,覺得這其中大有蹊蹺,只見這「武林魁首」雙眉再一皺,繼續走到繆文身後,伸出巨掌,朝繆文身上一拍。

他存心想試試,手底下已用出五分真力。八面玲瓏胡之輝此刻正面向這邊,目光動處,不禁嚇了一跳,連忙叫道:「大哥,你這是幹什麼?」

靈蛇毛臬心中微轉,一笑收回真力,手掌輕輕拍在繆文肩上,一面卻在暗忖道:「這繆文和胡三弟既是素識,想來也許不至於有什麼差錯吧?」

而這時繆文也回過頭來,目光正和靈蛇毛臬的碰在一起,靈蛇毛臬雙眉微皺,笑問道:「繆文老弟方才站在這裡,可曾覺出背後有什麼影響嗎?」

繆文習慣地微笑了一下,搖了搖頭,毛文琪卻搶著說道:「爹爹,你真是的,你老人家怎會問起他來,他這書獃子呀!人家在背後砍他一刀,他連影子都不會知道的。」

靈蛇毛臬嘴角泛起一絲笑意,頗為注意地朝繆文盯了兩眼,然後,回過頭去,卻見蕭老雕父子正站在一起,輕聲低語。

突地;窗外風聲又一凜,毛臬微一扭腰,腳跟半旋,回頭望處,卻是鐵手仙猿掠了進來,一面搖著頭,一面道:「外面連個人影子都沒有,我問了問外面的弟兄,也沒有人看見什麼,這事可有點邪門,難道那金劍俠會飛不成?」

靈蛇毛臬在鼻孔中冷冷哼了一聲,道:「我看這兩年來你手下的弟兄們越來越懈怠了,沒有事還好,一遇上事,可就見出我們平日養著這班人,竟然全是廢料,一點兒也派不上用場。」言下之意,就是這金劍俠倒不會飛,只是那些站在外面的人太無用,沒有看到而已。

鐵手仙猿面上微紅,連聲道:「大哥說得極是,這些人疏懶已慣,今後小弟要好好督促他們。」

靈蛇毛臬又微哼丁一聲,回身緩步向那蕭氏父子走了過去,左手神劍目光動處,也和他並肩走去。

鐵手仙猿見了,暗中向幾個人一打眼色,也踉在毛臬和丁衣的後面走去,群豪見了,心中不禁又發毛,知道這一下蕭氏父子更是凶多吉少了。

蕭氏父子一眼望見這種情形,心裡何嘗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處境,但以他們的身份,此刻又勢不能當著群豪一溜了之。

火眼金雕哈哈一笑,厲聲道:「姓毛的,你過來做什麼?難道你還真敢將老夫怎的?」

他這麼一說,卻已明顯地露出了怯敵之意來了,左手神劍丁衣冷笑一聲,傲然道:「姓蕭的,你睜開眼睛來看看吧,今天你難道還想活著走下樓去,你難道還想那個叫『金劍俠』的小子再來救你?」

金鯉蕭平目眥欲裂,大喝道:「你們竟敢當著這些多人面前以眾凌寡,武林之中,難道就沒有公道了嗎?」他將手朝後面的群豪亂拱,又道:「朋友們,你們可要出來主持公道,要是單打獨鬥,我蕭平死而無怨,要是這麼的話,我……我……」他猛一跺腳,竟說不下去了。

靈蛇毛臬仰天一陣狂笑,道:「好,好,單打獨鬥,死而無憾,好,好——」武林魁首竟一面挽著袖子,一面又冷冷說道:「那麼你就過來,我『毛大太爺』陪你玩玩,你要是在我手下走得著五十招去,我姓毛的就恭送你們下樓,這該算公道了吧!」

火眼金雕大喝一聲,道:「姓毛的,你找後生小輩叫什麼陣,你若真是個人物的話,一月之後,你我可另約時地,一決雄雌,此刻你借著詭計,將我父子騙來這裡,此刻卻又以眾凌寡,以強凌弱,毛臬呀毛臬,你難道不怕天理循環,你難道不怕遭報應嗎?」

靈蛇毛臬面含獰笑,森冷地說道:「蕭老頭子,你雖然舌燦蓮花,也無法自求生路了,你要想在毛某人面前講什麼公道,那麼我告訴你,我毛某人就是公道。」

火眼金雕一咬牙,憤然道:「好,好,我老頭子若能借著一死,讓天下武林朋友認清你這個假冒為善的惡徒的真面目,那麼我老頭子死又何憾?」

這鬚髮已近全白的老人,此刻聲音悲愴,長須微顫,一分掌中的峨嵋刺,接著厲聲喝道:「那麼你們就索性全上來,老夫今日就和你們這幫惡徒拼了!」

左手神劍連聲冷笑,道:「教訓你這種糟老頭子,還用得著別人動手嗎?」健腕一翻,劍尖上引,正待出手,哪知蹬蹬蹬,樓梯口突然一陣聲響,急遽地奔上兩個人來,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,生像是趕來奔喪似的。

這兩人都穿著金色的長衫,但是想必因為經過長途奔波,此刻這兩件金色長衫上已被灰沙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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