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二章 隱形的復仇者

桌前只坐了兩個人,卻擺了三套餐具。三個杯子都已斟滿了烈酒。

「喝吧。」羅飛只說了兩個字眼圈已經紅了,他舉杯仰脖,一飲而盡。坐在對面的張雨也跟著喝乾了自己的杯中酒。

「我答應你的,任務完成之後陪你喝酒。今天我們就喝個痛快。」羅飛對著身旁的空座說道,然後他端起第三個杯子。

烈酒再次滾過咽喉,燙得人血淚沸騰。

張雨將三個空杯子斟滿:「兄弟,我也陪你一杯。」這次他喝了兩杯,羅飛喝了一杯。喝完之後倆人都陷入了沉默。

良久之後卻聽羅飛問道:「小劉的屍檢結果出來了嗎?」

「致命傷在心臟,匕首扎的。肋骨里還卡著一截五厘米長的刀尖。」張雨看了羅飛一眼,神色頗為唏噓,「你知不知道,小劉救了你一命。」

「嗯?」羅飛驀然抬起頭。

張雨說道:「斷掉的匕首上能找到小劉的指紋,從發力狀態來看,應該是小劉主動把刀刃撅斷的。」

羅飛愣住了,他聽懂了張雨的意思。

朱思俊把小劉騙到揚子江路,他先讓小劉打電話把羅飛叫來,等電話掛斷之後便突然用匕首發起了襲擊。小劉猝不及防,被刺中了心臟要害。他知道朱思俊接下來還要對羅飛下手,所以拼盡最後的力氣將刀刃在自己的肋骨間折斷,這樣一來朱思俊便失去了致命的武器。

沒了匕首,朱思俊只好就地取材,後來他用一個磚塊對羅飛實施了偷襲。那一擊並未致命,只是讓羅飛昏迷了一陣。

蘇醒後的羅飛開始尋覓脫困的機會。他做了多次嘗試,直到他看見了窗外的那塊路牌,危險的局面終於有了轉機。

羅飛認識那個路牌,他知道往前兩公里會有一個路口。在路口繼續直行將通往南明山,若拐彎則會進入另一條省道。這條省道是連接龍州和鄰近縣市的重要交通線,在夜間常有超載的卡車往來行駛。

於是羅飛就編了個GPS追蹤器的由頭,逼得朱思俊必須要停車排除這個隱患。他還告訴對方,這個追蹤器能向控制中心發送行進過的路線。朱思俊當然不希望警方猜出他的目的地,所以他在銷毀追蹤器之前多半要拐到另一條岔路上去,藉此來誤導警方的視線。

一切正如羅飛的設計,朱思俊拐彎開上了那條省道。

接下來羅飛要做的就是把對方引到後排車門前。他故意不肯說出「追蹤器」藏在什麼地方,目的就是讓朱思俊自己來找。

幾天前朱思俊和李凌風同車而行,羅飛曾把一雙藏有監聽設備的皮鞋給朱思俊換上。所以當朱思俊要尋找「追蹤器」的時候,他首先想到的肯定就是小劉腳上的那雙鞋子。

朱思俊果然上當,他打開後排座的車門,俯身去脫小劉的皮鞋。羅飛瞅准機會將對方從車裡踹了出去,一輛疾馳而過的卡車當場要了朱思俊的命。

縱觀整個脫困過程,羅飛的智勇自救固然關鍵,但若沒有小劉以肋骨斷刀的壯烈舉動,羅飛也會被同一把匕首刺殺,一切早已成為浮雲。

羅飛想說聲謝謝,可惜對方再不可能聽見。他所能做的唯有含淚痛飲。

張雨也不勝唏噓,同時他心中還有一個困惑未解。酒過三巡之後,他終於忍不住問道:「你說這一切都是李凌風的計畫?」

羅飛點點頭,表情既憤怒又沮喪。

「可他怎麼做到的?」張雨追問,「他已經死了,怎麼能控制死後的事情?」

「因為他生前就已經做好了安排。」羅飛解答道,「那天在別克車裡李凌風故意把自己的『逃跑方案』告訴朱思俊,目的就是要引誘對方把自己撞死。朱思俊以為李凌風死了就沒人知道真相,可他不知道對方早已埋下了伏筆——這個伏筆就藏在李凌風的電腦中。當警方發現『七宗欲』的線索之後,必然要對朱思俊實施保護。朱思俊卻把警方的關注看作一種巨大的威脅,為了保住自己的仕途,他不惜拼個魚死網破。就這樣他一錯再錯,最終萬劫不復。李凌風的計畫就此大功告成。」

「可是……」張雨略顯猶豫地問道,「萬一朱思俊得手了呢?我是說如果他把你也殺了,而且真的沉屍翡翠湖底,那李凌風的計畫還能完成嗎?」

「一樣能完成。」羅飛苦笑著說道,「你想想,我和小劉同時失蹤,朱思俊當然是首要嫌疑對象。當警方針對他展開調查時便會激起他更強烈的反彈。總之他已經走上了一條癲狂的道路,這條路的終點必然是覆滅。區別只在於這條路上到底會有幾個無辜的陪葬者。」

張雨聽懂了羅飛的意思,他頗為後怕地倒抽了一口冷氣,愕然搖頭道:「為了仕途,一個人竟然能瘋狂到這種地步……」

羅飛道:「他自身的慾望本來強烈,再加上李凌風的蠱惑……」

「你是說朱思俊也被催眠了?」

「肯定的。他的行為已經不能用常理來解釋了。」

張雨想了想,又問:「那張懷堯呢?他為什麼會自殺?」

「應該是李凌風事先設好了觸發器,遇到特定的情況就可以引爆張懷堯的心穴。」

張雨猶豫著追問:「你不是讓蕭席楓給張懷堯做過催眠嗎?怎麼……」

「只能說對方的手段更加高明。」羅飛頓了頓,又略帶自責地說道,「當時我還不知道『七宗欲』的計畫,以為李凌風死了案子就結束了,所以也沒太重視,誰想到他還留著後招。張懷堯一死,警方肯定要死保朱思俊。而我們對朱思俊盯得越緊,後者的反抗就越劇烈。所以說每一步的棋都是對手精心設計好的。」

「太可怕了,真是算無遺策……好在他自己也死了。」張雨咋舌嘆了兩句後,忽地又想到另外一個問題,「可是他自己為什麼要死呢?」

「他的死也是計畫的一環啊。」

「就是說他為什麼要用這個計畫?完成『七宗欲』的懲罰對他能有什麼特殊意義呢?連命都可以不要?」

之前魯局長也提過這個問題。羅飛沉思良久後說道:「最大的可能性還是為了出名。」

張雨撇著嘴不置可否:「可是他不用死就已經很出名了。」

「在他看來還不夠,也許他想讓全世界都知道他的名字。」

「全世界?這有點誇張吧?」

「一點都不誇張,他的目標很快就會實現了。」羅飛喝了杯悶酒,然後開始解釋,「《七宗罪》是一部非常出名的電影,在世界範圍內流傳很廣。李凌風完美複製了電影中的犯罪手法,這事很快就會轟動世界的。」

「但是別人並不知道『七宗欲』的計畫啊,這樣就流傳不起來吧?」

「他既然能在筆記本里給警方留下線索,難道不會在網路上給公眾留下線索?」羅飛「嘿」了一聲,「這個線索現在還沒有爆發,那是因為最新的案情還沒有泄露出去。等公眾知道張懷堯和朱思俊真的都死了,你就等著看效果吧!」

張雨愣了一會兒,搖頭道:「他真是想出名想瘋了!」

「沒錯,他就是個瘋子,被自己的慾望逼瘋了。」說完這句羅飛端起面前酒杯,一揮手道,「別聊這些了,還是喝酒吧。今天我們都要陪小劉喝個痛快!」

張雨也端杯,兩人你來我往地喝起來。每次羅飛都要把小劉的杯子斟滿,多出來的那杯酒也大部分落進了他的肚中。羅飛的酒量原本比張雨大,但這一次他卻醉在了對方前面。

這一醉如泥,最後竟如死豬般睡去。再睜眼時天色已經大亮,羅飛發現自己正躺在辦公室的小床上,他想了半天也沒想起自己是怎麼從飯店回來的。

羅飛想找個人問問,他拿起手機按了兩下,準備接通的時候才意識到那竟是小劉的號碼。多年來的習慣讓他茫然一愣,心中苦澀難言。

良久之後羅飛才回過神來,這次他撥通了張雨的手機。對方開口便問:「你醒了?沒事吧?」

「頭有點疼。」羅飛抬起左手在腦門上揉了兩下,「我昨天喝了多少?」

「兩個幹掉一瓶,五十二度的。你比我喝得多,大概有六七兩酒吧。」

羅飛咧咧嘴嘟囔道:「那可真是喝多了。我喝醉了沒發酒瘋吧?」

「你這個人能發什麼酒瘋?哪怕喝醉了都比別人冷靜。」張雨略帶誇張地揶揄了羅飛兩句,然後又道,「不過你昨天的預言可不準確。」

「什麼預言?」羅飛的腦子漲乎乎的,記憶仍然不太清晰。

「你說李凌風會變得舉世聞名,可直到現在這事都沒有一點苗頭。」

羅飛想起昨天的對話了,他「哦」了一聲說道:「是張懷堯和朱思俊的死訊還沒有傳開吧?」

張雨卻道:「昨天就傳開了!你想想,這兩個都是龍州的名人,怎麼瞞得住?只是外界沒人知道所謂的『七宗欲』計畫,所以不會想到這兩人的死也和李凌風有關。」

「李凌風一定會留下線索的,」羅飛還是堅持自己的判斷,「只是現在還沒被人發現。」

「我

上一章目錄+書簽下一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