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章 浸滿鮮血的鈔票

自從監控追蹤組和興城派出所兩路人馬合二為一後,對興城路沿線的查訪便加快了進度。臨近中午的時候,查訪工作終於有了重大收穫。

在正宜巷平房區,有一個住戶認出了監控截圖中那個背著登山包的神秘男子。該住戶聲稱曾多次看到這名男子出入自家隔壁的一個院子,他的說法得到了附近其他鄰居的證實。同時大家一致認定,此人並不是巷區的原住民,他應該是不久前才租住於此的。

查訪小組立刻在院落周圍布控,然後又派出偵查員翻牆進入院內。他們在院子里並未找到神秘男子的行蹤,但另有一個令人震驚的發現讓他們意識到此地確實事關重大。

消息被彙報給專案組組長羅飛,後者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現場。

雖然這些年龍州市的房地產開發如火如荼,但也有不少老巷區作為本地古樸建築風貌的代表被特意保留下來,正宜巷就是其中之一。留守在巷區的大部分都是習慣了平房生活的中老年人,也有人舉家搬出之後,便把自家的宅子出租給外來的求學和務工人員。

目標現場位於正宜巷41號,佔地面積約兩百平方米,四間平房圍著一個院落,院落中心則豎立著一個奇怪的「大傢伙」。

那是一個用有機玻璃製成的大圓筒,高大約有兩米,直徑約一米。圓筒的頂部連接著兩個直徑十來厘米的有機玻璃圓管,形成了與外界相通的兩處開口。

第一根圓管沿著頂部筒壁的切線方向與圓筒內部相連,圓管的另一端則向著筒外的地面延伸出去,最後通向了不遠處的一台大功率風機。

另一根圓管則插在圓筒的頂面中心,一端插入筒內約有三十厘米,另一端則支出筒外有十厘米左右。看起來就像是一個設置在筒頂的小小的「煙囪」。

除了這兩個開口之外,在筒壁下方還設有一個活動的「小門」,這個小門大概有半米寬,一米高的樣子,足夠一個成年人以蹲姿鑽入筒內。現場這個小門呈緊閉狀態,門邊纏著膠條並設置了搭扣,搭扣從內部鎖死,保證了圓筒整體的密閉性。

當然最引人注目的並不是這個裝置本身,而是裝置內部的情形。

一個二十來歲的小夥子倒在圓筒的底部,已死去多時。由於空間有限,他的身體被迫呈蜷曲狀,背部斜斜地靠著筒壁,腦袋則無力地垂落在胸口和地面之間,從他的面貌依稀能夠分辨出,此人正是警方在急切尋找的李小剛。

之所以用了「依稀」兩字,是因為此人的容貌幾乎已經損毀。在他的面龐上,橫七豎八,密密麻麻,布滿了細絲狀的傷口。不管是額頭臉頰,還是口鼻耳朵,全都不能倖免。

其實不光是面龐,基本上此人的整個軀體都遍布創傷。時值初夏,李小剛只穿著短袖短褲,這單薄的衣物早被切割得七零八落,暴露在外的四肢更是慘不忍睹,雙臂、兩條大腿都是傷痕纍纍,只有腿部膝蓋以下還算完好。

那些傷口大都長不逾寸,又細又直,就像是被極鋒利的刀片划過。傷口的分布則毫無規則,橫豎相間的,時有交叉重疊。另外手腕和頸部的一些傷口顯然傷到了動脈,大量的血液因此流出,浸得屍體周圍一片鮮紅。

小劉站在羅飛身旁,他震驚於死者的慘狀,忍不住咧嘴感慨道:「這傢伙……難道是從刀山裡滾出來的?」

沒錯,這滿身傷痕的模樣確實就像是在刀山裡滾過,而且還是那種刀尖如松針般密集的刀山!

可是現場的有機玻璃圓筒里分明連一把刀也沒有。

不但沒有刀,反而有很多人見人愛的東西——鈔票。

全都是百元大鈔,在圓筒底部散落一層,乍一眼看去,彷彿在死者身下墊起了一張「金錢之床」。死者的鮮血在這張床上蔓延開來,染得那些百元大鈔分外艷紅,透出一片既貪婪又殘忍的怪異色彩。

羅飛心念一動,在這幅血腥畫面的提示下,他突然間明白了李小剛的「慾望」所在。

對於一個拼搏在異鄉的漂泊者來說,還有什麼慾望能比對金錢的渴求更加強烈、更加真實?

只是這種慾望是如何在死者的軀體上割出遍體的鱗傷呢?

這事羅飛一時間想不明白,他只好看看張雨,希望自己的法醫搭檔能給出一些專業判斷。

在不到一天的時間內張雨已經趕了三個命案現場,在他的職業生涯中還從未有過這種強度的奔波。因為圓筒是從內部鎖死的,警方暫時又不想對現場造成暴力性的破壞,張雨只能隔著透明的有機玻璃觀察了一陣。然後他分析道:「可以初步確定,死者的死亡原因就是外傷導致的失血性休克。從屍體的表徵目測,死亡時間大約在十二個小時之前。」

「十二個小時左右……」羅飛沉吟道,「那正好和李小剛昨晚失蹤的時間吻合上了。可以推測,兇手把李小剛叫下樓之後便對其實施了催眠,然後又把他帶到了這個現場。李小剛的心穴就是對金錢的慾望,正是這些巨額鈔票引誘他鑽進了圓筒。」

張雨點頭以示認同。那些鈔票的暗示效果實在太明顯,他也早猜到這次死者的心穴所在。

羅飛沉默了一會兒,又問:「他的外傷是怎麼造成的?」

張雨回答說:「應該是刀片一類的兇器。」

刀片?羅飛的目光在圓筒里掃了一圈,並未發現類似的物件。不過圓筒底部堆著那麼多鈔票,兇器被蓋住了也不一定。羅飛更關注的是另一個問題:「你覺得可能是自戕嗎?」

儘管剛剛見識到兩起離奇的自戕死亡事件,但這一次張雨還是果斷地搖了搖頭。

「可能性很小,你看這裡,」張雨一邊說一邊蹲了下來,他隔著有機玻璃指指點點,「死者背部的汗衫也被刀片劃破了。這個位置一般人是很難夠得到的。你看看,這一片的刀口也有十多處呢,如果是自己劃的,那難度實在是太大了。」

張雨指的是死者背部從脖頸往下一掌左右的位置。這個位置很難用自己的手觸碰到,要想持刀片之類的小器具划出大量傷口更是難上加難。

「如果不是自戕的話,那兇手是怎麼出入這個圓筒的呢?」羅飛緊鎖著眉頭,喃喃似在自語。

張雨理解羅飛的困惑所在,圓筒的出入門是從內部鎖死的,這相當於形成了一個「密室」,兇手作案後該如何從這個「密室」中逃脫呢?

「也許兇手離開的時候受害人還沒有死,但他已經身受重傷了。」張雨提出一種可能,「等兇手出去之後,受害人自己把門鎖好。又過了一會兒,他才因失血而昏厥倒地,並最終導致死亡。」

羅飛卻搖頭否決了這個猜測:「如果這樣的話,門鎖上必然會留下血跡,可事實上卻沒有。」

是的,死者的雙手也布滿傷口,這雙手如果接觸到門鎖,肯定會留下血痕的。可不僅門鎖上乾乾淨淨,就連整個筒壁也很少見到血污。幾乎所有的血跡都集中在死者屍體附近,這說明死者在受傷後沒有什麼多餘的動作,直接就倒斃在地。

張雨攤攤手,表示自己已黔驢技窮。他期待羅飛能給出一些更靠譜的思路。

羅飛這時卻轉過了頭,他的視線看向了不遠處的那颱風機。

風機通過一段管路與圓筒頂部的開口相連,嚴格來說,這颱風機也是整套裝置的一部分。

羅飛目光專註,像是在考慮著某件事情。片刻後,他回過頭來問張雨:「如果把風機打開的話,你說會是什麼效果?」

張雨憑著生活經驗猜測:「應該會在圓筒里形成一股氣流吧,從切口處進入,然後從頂上那個小煙囪出去。」同時他還在心裡暗自盤算這颱風機在整套裝置中的意義,但一時間難窺端倪。

羅飛也在糾結同樣的問題,他用徵詢意見的口氣問道:「要不我們現在就打開看看?」

「開風機?」張雨有些猶豫,「我怕破壞現場啊。尤其是這些鈔票,很可能會被氣流帶出去的。」

這確實是個顧慮。但羅飛相信這颱風機一定有著非常重要的意義,甚至就是破解作案手法的最關鍵的鑰匙。就算冒著破壞現場的風險,也是值得試一試的。

「打開吧。」羅飛又說了一遍,這次帶著決斷的口吻。

張雨被羅飛的態度感染了,他點點頭不再有異議。

羅飛沖小劉使了個眼色,後者三兩步走上前,俯身按下了風機的開關。

隨著一聲轟鳴,風機啟動了,一股強烈的氣流順著管道衝進了圓筒內。正如張雨所擔憂的,散落在圓筒底部的鈔票立刻受到氣流的侵擾,大量的鈔票被捲起來,向著圓筒上部飛去。

但接下來發生的情形卻又出乎羅飛等人的預料:那些飛舞起來的鈔票並沒有隨著氣流衝出圓筒頂部的「小煙囪」,而是在圓筒內部盤旋起來。就如同被龍捲風帶起的塵埃,這些鈔票形成了一個直徑大約在半米左右的圓柱形螺旋體,任憑周圍的氣流進進出出,它們卻只是圍著固定的圓心急速旋轉,從外面看起來就像在圓筒內套進了一圈紅色的幕布。

「怎麼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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