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章 六博棋

胡亥站在一個寬廣的廳堂中,這個廳堂裝潢的古香古色,但並沒有太多擺設,讓人一眼看去覺得空曠。而胡亥面前的一面牆上,掛滿各種各樣出了鞘的古刀,有的銹跡斑斑,有的卻依然鋒芒畢露,寒氣逼人。胡亥滿意地看著這些古刀,他小時候一點都不喜歡刀這種兵器,總覺得刀刃之上沾染鮮血太過凌厲,殺氣過盛。自己究竟是從什麼時候喜歡上收集古刀的呢?

「刀劍雖利,但並非兇器,端看握在誰人手裡。汝可以用起殺人,也可以用其保護所愛之人。」

是了,在皇兄對他說過這句話之後,他就深深地愛上了收集刀。可是縱使收集了如此之多的古刀,卻還是不能保護自己真正想保護的人。甚至……甚至皇兄最後也慘死在鋒利的刀劍之下……

赤色的小鳥站在胡亥肩上,一邊用尖尖的嘴梳埋著翎毛,一邊不屑的看著牆上那些冷冰冰的同類。它才是主人最喜歡的一把刀,這些貨色還差得遠呢!

胡亥卻由這滿屋的利刃想起了他一直想要得到的那一把。本來知道那琢玉所用的鋙刀應在啞舍之中,可是沒曾想那人能把那珍貴的鋙刀隨手送人。

難道對方一直是在玩障眼法嗎?否則為何九龍被吸去了那個醫生的靈魂,皇兄卻並沒有醒過來?那個醫生其實並不是皇兄轉世?另外的那個人才是?

算算年紀,還當真符合……

「胡少爺,這次的棋會還照例嗎?」蒼老的聲音在廳堂之外忽然響起,話語間還夾雜著幾聲撕心裂肺的咳嗽聲。

胡亥從回憶中驚醒,看著滿牆的古刀,眯起了那雙赤色的雙瞳,淡淡道:「照常舉行,我記得你也到了需要棋會的時間了。」

「多謝胡少爺垂憐。」蒼老的聲音能立刻激動起來,咳嗽聲越發控制不住,連忙告罪要離開。

胡亥皺了皺眉,加了一句道:「對了,這次的棋會記得請一個人。」

「胡少爺請吩咐。」蒼老的聲音帶著一絲驚訝,這麼多年來,還是頭一次見這位少爺點名要求某位人士到場。

「那人的名字叫……」胡亥翹起了單色的薄唇,微笑道,「陸子岡。」

陸子岡從馬車上下來,他舟車勞頓,從北京坐飛機到了西安,又坐了數小時的汽車,最後連路都沒有了,只好雇了一輛馬車才能繼續前行。在山裡顛了三個多小時之後,才到達目的地。

起因是他家裡的一個表叔,通過他母親讓他來一趟。其實也就是一表八百里的表叔,據他母親說,小時候他還見過。可是陸子岡搜遍了自己的記憶,也無法想起這位表叔究竟長身模樣。

不過好歹親戚一場,人家既然開了口,他自然不好回絕。讓他大老遠的來一趟,自然是看中了他的身份,讓他看什麼古物。陸子岡雖然疲倦欲死,但也強打起精神來。他伸手入懷,取出一把黑色的小刀握在手中。說來也奇怪,他本是睏倦不已,但這刀一入手,便精神了許多。

此時也是黃昏時分,太陽在山。林外慢慢隱去了光亮,入夜之後的山林更增添了幾分蕭索的意境,陸子岡感到馬車已經停下,這才收好鋙刀抬頭看去。

只見一片山林的掩護下一間古樸的宅院赫然出現在面前,院門口的燈籠在黑暗中幽幽的亮著紅光,照亮了門院前靜默矗立的兩隻石獅子。驚鴻一瞥間,幾乎讓陸子岡有了穿越時空的感覺。只是在一眼看去,陸子岡才發現站在院門口的一個男人穿著西服打著領帶,這裡根本就是一個富人建造的仿古別墅而已。陸子岡下了馬車,那個人便上前幫他拿了行李,並且付清了馬車錢。陸子岡掏出手機想要給表叔打個電話,這才發現此處居然信號全無。

移動不是號稱全球覆蓋嗎?

陸子岡也沒太在意,把手機乾脆放進褲兜里,跟著那人走進了宅院。一進院門,陸子岡便吃了一驚,因為他看到的亭台樓閣都是仿秦漢朝的木質建築結構。

一般來說,今人仿古建築通常都會選擇明清時期,這種仿秦漢朝的宅院相當少見。但這些建築運用了抬梁式,穿斗式甚至連井乾式的結構方法,絕對是秦漢朝的建築風格沒錯。而且還有更明顯的秦磚漢瓦,若不是天色太暗,說不定還能看得到那磚瓦上面的花紋。

這戶人家的手筆真大,陸子岡由衷的佩服,從這院中聳立的古樹來看,就能看得出這宅院年代久遠。但陸子岡並不認為這座宅院是秦漢時期所建,畢竟在經歷兩千多年風吹雨打戰火洗禮之後,還屹立不倒的建築,在中國大概只有長城了。而且那其中還有個朝代不短袖衫加砌,否則多半也會化為塵土和礫石。陸子岡環顧周圍片刻,隱隱發覺這間宅院的布局有些蹊蹺,可他還沒來得及細看,就被帶到了主屋的廳堂之中。這裡燈火通明,已經來了幾十位客人,正圍著一張八仙桌喝茶聊天,正談到氣氛濃烈之處,見陸子岡推門而入,便紛紛抬頭朝他看了去過去。陸子岡驟然間見了這麼多陌生的面孔,一時愣住了。「小岡,你可算來了。大家都在等你咧。」一位五十多歲的中年人從席中站了起來,一張口就是一口濃重的陝西腔。

陸子岡雖然在北京長大,但母親的老家是在陝西,所以即使是不認識這個中年人,也猜得出來是自家表叔,連忙問好。表叔也不和他客氣,自來熟的把他拽到自己身邊的空位,然後也不管他能不能記得住,開始從主位順時針地介紹在桌的各位。陸子岡挨個見過,讓他印象最深的,就是一個老人和一名少年。那個老人就是這個宅院的主人,大家都管他叫余老。年紀看上去有七八十歲了,身體不怎麼好,時不時還咳嗽連連。而坐在他左手邊的少年,白髮赤瞳,端的是俊美無雙,世間少見。因為那發色和瞳色異於常人,雖然知道這肯定是白化病使然,但很少見有男人留那麼長的頭髮,陸子岡還是忍不住多看了兩眼。

想來也是因為他遲到,所以這些人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,其中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女子舉著茶杯笑吟吟的問道:「李叔你這個侄子的名字很奇怪嘛!居然叫陸子岡,和史上那位琢玉聖手的名字一模一樣,就是不知道可有錕鋙刀傍身否?」

陸子岡聽到錕鋙刀這三個字,雖然知道對方在開玩笑,但還是下意識地摸了摸腰間口袋,他身上還真有鋙刀。因為剛介紹過,陸子岡還記得這名女子叫夏淺,是報社記者,這次是和她的丈夫魏卓然一起來的。這位夏淺女士長得很漂亮,卷燙挑染的短髮靚麗惹眼,妝容精緻,穿著時尚,很有都市OL的感覺。她的丈夫魏卓然坐在他的身邊,也是相貌出眾年輕有為,據說是一家外資公司的高層經理,兩人坐在一起,郎才女貌倒是一對璧人。只是那魏卓然顯然是被妻子強拉過來作陪的,俊逸的臉上雖然掛著笑容,但眼神卻透露著疏離和淡漠。陸子岡從小到大因為這個名字,不知道被多少人取笑過,此時自然也不在意,隨口解釋。誰叫他有個考古學家學得痴迷的老爹,據說在他出生的時候,他爹正好迷上研究子岡款的玉器,遂大筆一揮把他取名為陸子岡。這麼一說笑,眾人間初識的隔閡便一笑而散,陸子岡也察覺到在座的雖然各種年齡層次都有,可應當都是內行人,否則一般人並會不知道「陸子岡」是何許人也。「要說我們今天相聚就是有緣啊!這席間出了有陸兄之外,還有胡亥弟弟啊!哈哈!」一個和陸子岡年紀差不多的男子笑嘻嘻地說道,他叫林硯,是一所名牌大學歷史專科的學生,坐在他旁邊的是他的雙胞胎哥哥林墨,他們兩人一動一靜,林硯穿著一身耐克的運動服,而林墨則穿著條紋衫和牛仔褲。兩人相貌清秀,一見便知定是學校的風雲人物。此時林硯古靈精怪地擠著眼睛,一邊說一邊看向余老身邊的那名少年。陸子岡剛才在表叔介紹的時候,就聽聞這名白髮赤瞳的英俊少年叫胡亥,還以為是恰好同音而已,沒想到真是「胡亥」那兩個字。見對方並沒有接話,一臉的冷意,陸子岡也不知道如何回答,只是說了幾句「好巧好巧」,便帶過了話題。這一桌十二個人,陸子岡到了之後人便齊了,廳堂外的下人們撤下了茶水,呈上精緻的酒菜。陸子岡顛簸了一天,早就餓得難受,便不再說什麼,專心填飽肚子。這宅院氣派非凡,置備的酒菜也大有來歷,每道菜都是色香味十足,包含寓意。陸子岡對美食到沒有什麼研究,一邊吃一邊聽林硯在講那盤桂花琉璃藕的傳奇,胃口大開。接六博棋酒過三巡,氣氛便熱絡了起來,陸子岡吃了個八分飽,便放下了筷子,無聊地四處打量起來。這間主屋的布局很奇怪,抬梁式的建築是在立柱上架梁,樑上又抬梁,也稱疊梁式。這種布局一般都在宮殿或者廟宇等大型建築中使用,倒也不稀奇。可是這間主屋居然是少見的正方形建築,而且寬廣得嚇人,但四周都被一人高的雙面蘇綉屏風所擋,所以看起來倒並沒有太突兀。此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,廳堂內只有屏風之間的四盞宮燈盈盈閃爍,增添了幾抹古韻,但陸子岡看著屏風被宮燈映在地上的影子,起起伏伏地搖曳著,心裡有種說不出來的不安。在吃喝間,表叔也順便和陸子岡講了下這次叫他來的目的。這座宅院的主人余老在這個圈子裡的名聲很響,曾經在國家博物館籌建的時候,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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