隱私

在陳玉第三次重複她這次愛情有多麼純潔時,阮咪兒不耐煩了,頂撞說:「你要真覺得自己純潔得一塵不染,一塌糊塗,跟《列女傳》女主角似的,就把你在桂林的事兒一字不落地說給你老公聽。你要敢那麼做我就服了你,打一座貞節牌坊送給你。」

陳玉有點掛不住了:「我對愛情是否純潔的標準和你不一樣,只要是真心相愛,而又能發乎情止乎禮,就是純潔的愛。和能不能公之於眾是兩回事。陸雨倒從不隱瞞她和魏劍名的事兒,難道他們是純潔的愛嗎?」

陸雨笑:「別算我,我當然不是,我不要貞節牌坊,擱在古代,我應該被浸豬籠。」

咪兒說:「別急著審判自己。上床與不上床,也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罷了。」

陳玉急了:「完全不是一回事兒。這麼說吧,我們常常說初戀是純潔的,那是因為初戀多半與性無關。」

陸雨總結:「老陳的意思是:不上床的才是愛情,上床的就是姦情。」

陳玉仍不滿意:「別說姦情那麼難聽行嗎?」

陸雨想一想:「私情吧,這個詞比較中性。」

陳玉卻說:「不如叫隱私。」

對詞意與詞性最為敏感的岳可意今天卻一直沒有說話,她在想:既不上床,也不肯公之於眾的是什麼?她和卓越都毫不掩飾對彼此的好感與進一步交往的渴望,可是他們即使在對方面前也羞於啟口,更不要說坦然對人了。這隱忍而羞怯的情感是愛情嗎?抑或這強烈而恐懼的慾望是姦情?

陳玉先發現了可意的反常,呼道:「大作家,你今天不做總結髮言了嗎?」

可意愣了愣,想說點什麼,卻又打住,頓了一頓,說:「還記得咪兒結婚前夜我跟你們玩的測試題嗎?」

「半夜敲門的那個。」咪兒先想起來,「你還沒說答案呢。剛選完就有人敲門,我們猜了半天是誰,結果是限時專遞和酒店服務員。」

所有人都想起來了,同時想起的還有快遞的內容——曉慧的絕筆信。

大家都有些沉默,陸雨振作一下,說:「半夜女鄰居驚慌失措地來敲門,問:發生了什麼事?我還記得我選的是她男朋友和她打架,她跑來求救。」

可意說:「選這種答案的人,潛意識裡有極強的不安全感,熱衷於生死相許天崩地裂的愛情,卻無法讓自己的愛源遠流長,總是在不經意間給自己和戀人製造無數事故與痛苦……」

咪兒很快地說:「SM傾向。」

陸雨不在意地笑:「毫無根據。」

咪兒接著問,「我的,我的呢?我選的是鬧鬼。」

可意解答:「充滿浪漫想像,常常先愛上愛情本身,在理想中為自己製造了一個愛情模式,然後再照著這個模式尋求和塑造所愛的人,一旦理想和現實發生衝突,就會非常不快樂。戀愛成功與失敗的可能性各佔一半。」

咪兒也不大信了:「怎麼聽起來我好像和陸雨是顛倒的。」

陳玉雖然從不相信,卻禁不住好奇:「我覺得可能是她家裡有人得了急病,她來求助。」

可意說:「選這個答案的人,萬事都喜歡往最壞的方向去想,潛意識裡非常自卑,由於對伴侶的不信任而不能享受真摯的愛情。然而也因此,她的戀愛成功指數很低,偷情指數卻是最高的。」

咪兒和陸雨都笑起來,陳玉不幹了:「你瞎編的,故意陷害我。」

陸雨說:「我來給你們出個心理測試題吧,這個可是經過心理學家們考證過的,準確率百分之八十以上。」

咪兒大感興趣:「那你快說。」

陸雨說:「有個女人在親戚的葬禮上見到一個很帥的男人,怦然心動,一見鍾情,她回到家裡後,就拿了一把刀把自己的妹妹一刀捅死了。」

陳玉問:「然後呢?」

「完了。」

咪兒不滿:「什麼就完了?」

「故事完了,現在請大家猜猜,這女人為什麼要這樣做?」

可意率先猜:「因為她妹妹是那個男人的女朋友。」

陸雨說:「典型的小說家言。」

咪兒說:「她妹妹也看上了這男人,想跟她搶。」

陸雨說:「這個答案跟可意也差不多。」

陳玉努力地想道人所不能道:「那個男人和她妹妹有仇,她想替男人除害。」

陸雨笑笑:「其實這道題是沒有答案的,它要測試的僅僅是一個人的犯罪意識。所以,你們的答案都可以說對。」

三個女友不幹了:「什麼?怎麼會沒有標準答案?你涮我們嗎?」

陸雨說:「當然不是。什麼答案都無所謂,只要合理就行。但是心理學家曾經將這個問題在監獄裡做過調查,發現殺人犯們的答案驚人地一致,就是都認為這女人殺死自己的妹妹是為了再見到那個男人,因為這男人是在親戚的葬禮上認識的,於是她要儘快再籌辦一次葬禮。」

女友們驚呼:「天哪。」

陸雨接著說:「選擇這個答案的人對生命的價值看得極輕,因此暴露出潛在的犯罪可能性。所以準確地說,這並不是一道心理測試題,而是犯罪意識的診測。」

李佳這時候走進了畫面,也就是走進咪兒的書房,笑著招呼:「親愛的。」

陳玉等一齊大聲回應:「親愛的。」接著放肆地大笑。

李佳嚇了一跳,這才發現妻子正在視頻聊天,於是沖著攝像頭擺擺手:「你們好。」

陸雨等再次齊聲回答:「晚安。」不約而同地關掉了視頻。

李佳對咪兒說:「你的朋友們真識趣。」

咪兒也關了電腦,回過頭嬌媚地笑:「這是因為我的眼光好,無論選擇朋友還是老公都是一流的。」

「你們剛才在聊什麼?」

「跟你玩個心理遊戲,有個女人在葬禮上見到一個男人並愛上了他,於是她回到家裡就殺了自己的妹妹,問:她為什麼要這樣做?」

李佳想一想:「大概是因為她想再辦一次葬禮,好再見到那個男人吧。」

咪兒一愣。李佳再問:「你們大半夜地不睡覺,就是聊這些?」

「不是,我們在談論愛情與姦情。」

李佳又嚇了一跳:「什麼?」

咪兒更進一步:「還有上床與下床。」

李佳不由得笑了:「女人們談話也這樣色情嗎?」

「當然不是。色情的是男人,女人是情色。」

「好吧,你們的討論有結果了嗎?」

「她們認為愛情是不上床的,上了床的叫姦情。」

「那結婚是什麼?」

「合法通姦。」咪兒大笑。

李佳柔情萬種地將咪兒抱在懷裡:「知道我最欣賞你哪一點嗎?就是什麼都敢說,出語驚人。」

「不會把你嚇跑嗎?」

「嚇得我飛跑了來娶你回家,生怕來晚一步就被別人搶跑了。」

「一秒鐘回答出我最大的優點。」

「敢做敢當。」

咪兒狡黠地笑了:「人家說缺什麼補什麼,你的意思是不是說,你是個特別不敢擔當的人呢?」

「我嗎?」李佳指著自己的鼻子做驚訝萬狀,「我不敢擔當嗎?」

咪兒幾乎把全身的重點都倚在李佳身上,挑逗他:「能擔當多少?」

「你的全部。」李佳完全領會妻子的意圖,一用力將咪兒打橫抱起……

這個晚上咪兒很滿意,因為她不但確認了老公非但不冷淡,而且技術超凡。但令她不解的是,為什麼他的性慾燃點那麼忽高忽低,並且行蹤不定。

她不知道他下一次高峰會在什麼時候來到,而到底又是什麼原因令他如此抑鬱寡歡。

但是不管怎麼說,她度過了結婚以來最美好的一個夜晚,甚至比洞房花燭夜更充滿探險的激情與重逢的喜悅。那種感覺就好像是找回了被自己不小心遺失的百寶箱,然而箱子的鑰匙卻不知在何處一樣。

但是沒關係的,她安慰自己:反正這箱子是自己的了,願意慢慢地找到鑰匙打開它,還是乾脆用一把斧子劈開它,全憑自己高興。有的是時間,急什麼。

可意的心思沒有瞞過老同學陸雨,因為她剛到大連三天,卻已經換了五套衣裳,同時不斷抱怨鞋子帶得不足。不等服裝節落幕,就迫不及待地要拉陸雨陪她逛街。

陸雨提醒她:「你太花枝招展了,這可和你的一貫風格不符。太招搖的裝扮有時候含意約等於窗根下那隻貓的叫聲。」

可意不承認:「我一向有戀衣癖。」

「可你也一向有計畫,知道適可而止。當女人特別注重打扮,總覺得沒有一件合適的衣裳的時候,那是因為她以為找到了一個合適的人;同時當一個人對某種慾望突然放縱,那是因為她正在對自己的另一種慾望橫加壓抑。」

「你最近說話越來越像心理醫生了。」

「一點沒錯,我正在報考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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