姑媽

貝克將白色敞篷車停在自家門口,看著他和妻子朱莉這個溫馨的住所,心中五味雜陳。他不知道眼前的房屋、傢具和汽車什麼時候將不再屬於他,可能很快,甚至也許就在明天。一想到這些,他便一頭趴在方向盤上,小聲地啜泣起來。他不是魔術師,無法變出大筆的錢,所以這些東西都被他無奈地抵押了。

這時,他似乎聽到車外有人走動的響聲,勉強抬起頭來一看,原來是妻子朱莉。

朱莉今天穿得很漂亮,上衣別緻而耀眼,修長的雙腿被大擺的裙子所遮擋,腳上蹬著一雙白色的涼鞋,在她那秀美的臉龐兩邊,披著一襲烏黑的長髮,顯得格外飄逸動人。

「怎麼,你沒有貸到款?」她輕聲問道。當她看到貝克愁眉不展的樣子,原本閃亮的眼睛立刻暗淡了下來。

「別提了!」貝克憤憤地說,「我離開銀行時,想在麥克那裡賒一杯酒都不行。」

「是嗎?那可太糟糕了。」朱莉冷漠地說,「貝克,那你不能再喝下午酒了!」

「親愛的,別嘲笑我了,我今天不喝就是了,可我們今後該怎麼辦呢?」貝克一臉茫然地說。

「噢,你真是個可憐的寶貝兒!」朱莉雙手抱胸,一臉不高興地說,「是呀,你說我們該怎麼辦呢?」

「我也不知道。」貝克深吸了一口氣,雙肩一聳,無奈地說。

夫妻二人陷入了沉思,都不再說話。

貝克默默地看著房屋和草坪,在他那俊朗的臉上流露出失望的神情。過了一會兒,他喃喃地說:「我們要的是高尚而富裕的生活。」

朱莉顯然聽到了貝克的話,她是個現實的女性,為自己考慮得更多,因此對貝克說:「靠賒賬和那麼少的收入是不行的,你應該大膽地向老闆提出加薪!」

「加薪?」一想到這兒,貝克就兩腿發軟,連連說:「不,不可能!我現在都快被炒魷魚了,我可不想為加薪的事找到老闆,提醒他還有我這樣的人存在。」他痛苦地咬咬嘴唇,「我們總得想出個辦法,即使,我……去搶銀行或什麼的。」

瞧著貝克這副神情,朱莉不禁笑了起來,「貝克,你怎麼會有這麼古怪的念頭?」停頓了一下,她又說道:「貝克,不管怎麼樣,我們眼前又遇上了一點兒小麻煩。」

「什麼?我們都已經走投無路了,又會有什麼麻煩?」貝克睜大兩眼驚恐地問道。

「我們家來了一位客人,她說是你的姑媽,名叫珍妮。」

「我的姑媽?」

「對,她就是這麼說的。」

「等一等,噢,我想起來了,小時候我見過她。」貝克瞥了房屋一眼,似乎回憶起了什麼,「我還依稀記得,當年她是個漂亮的姑娘,為了掙錢養活我們這一大家子,她從不在乎別人的閑言碎語,甚至她還飛到紐約去跳舞呢!這麼說,她真的來我們家了?」

「是的,她兩個小時前就到我們家了,說是從委內瑞拉的首都來的。」

「從加拉加斯來的?」

「對!」

「朱莉,我們這樣吧,」貝克瞥了房屋一眼,「我們就留她吃頓晚飯,在我們家住上一夜,明天早上就讓她走。」

「好吧。」朱莉點點頭。

貝克和朱莉回到家中,在客廳里見到了多年未見的珍妮姑媽。

珍妮姑媽保養得很好,雖然滿頭白髮,但面龐紅潤,舉止優雅,依然可見昔日那美麗的影子。

「真的是你啊!親愛的姑媽!」貝克快步上前,熱情地說。

「貝克!」珍妮姑媽激動而又熱烈地擁抱著貝克,然後退後一步,「來,貝克,讓我好好地看看你!」她上下打量著他,「多年不見,你已經長成個大男人了,模樣真英俊,瞧!又有這麼漂亮的妻子和溫馨的小屋,貝克,我真為你們高興!」

「我也很高興見到你,姑媽。」

「姑媽,你旅途勞累,還是先休息一下吧,我去準備晚飯。」朱莉說。

「哦,親愛的,不用張羅什麼,等會兒我隨便吃點就行了。」姑媽體貼地說。

過了一會兒,朱莉把菜端了上來,姑媽每樣菜都吃了一點兒,她連連誇讚說,「好吃,真好吃,謝謝!」

聽著姑媽的誇獎,一旁的貝克不禁有些疑惑,他知道,自從家裡的女僕因工資拖欠離開後,家裡的飯菜就由朱莉做了,可是朱莉並不會做,就像今天晚上的烤肉、馬鈴薯和龍鬚菜吧,也和往常一樣都燒焦了。

「如果將軍還在,他一定會喜歡這頓飯的。」吃完後,姑媽優雅地用餐巾擦了擦嘴唇說。

「將軍?」正用叉尖撥弄盤中菜的貝克抬起了頭。

「噢,你們當然不知道了,將軍就是我那已經過世的丈夫。」姑媽說。貝克注意到,有那麼一瞬間,她的眼神里有一種賣弄風情。

「在我所有的丈夫中,他是最可愛、最有趣和迷人的了。」姑媽回味著說。

從姑媽的表情看,貝克猜測那個令她深愛的人過世沒有多久,於是就安慰說:「姑媽,你要保重身體,別太難過。」

「謝謝你,貝克!和你們在一起,我已經好過多了。」她調整了一下情緒,繼續說,「你們大概不知道,我和將軍都喜歡和年輕人在一起,不願意交往那些外交界和金融圈的人。我們經常一起游泳、騎馬、玩高爾夫球,還和朋友們一起舉行宴會……可是,就在那天他被炸彈炸死了。」姑媽的臉上顯出了悲戚的神情。

「炸彈?」朱莉將身子向前靠了靠。

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?」貝克焦急地問。

姑媽的眼中頓時燃起複仇的火焰,不過她又吸了一口氣,極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,緩緩地說:「當地的恐怖分子在將軍的汽車裡放了炸彈,把將軍和赫爾一起炸死了。」

「赫爾?他……他是你的兒子?」貝克問。

「哦,不是!將軍和我沒有孩子,除了你和朱莉,我再沒有親人了,這也是我來找你們的原因。」她慈愛地看看貝克和朱莉,又嘆了一口氣說:「剛才我們說到的赫爾,他可是個最出色的司機。」

貝克和朱莉互相看了一眼。

「像赫爾那樣出色的司機,薪水一定很高吧?」朱莉漫不經心地問道。

「高?」姑媽聳聳肩,似乎有點兒茫然,「大概是吧。將軍有數百萬財產,我們從不為瑣碎的開支操心,當然,我得設一筆信託金來照料赫爾的雙親,我只能做這些了。」

貝克有些感興趣了,「姑媽,你真了不起。我想順便問一下,你和將軍是在委內瑞拉認識的嗎?」

「不,我是幾年前在里維拉遇見將軍的,那時我剛離婚,自打認識他後,我就認定他是我一直等待的人,他不僅溫文爾雅,而且充滿活力,英俊瀟洒,是一個十足的紳士,完美的情人……」

「那時候他在軍隊里嗎?」貝克繼續問。

「軍隊?」姑媽不屑地笑了笑,「他的將軍頭銜完全是榮譽性的,其實他的興趣在石油上,他把中東的石油賣到南美,最後來到委內瑞拉……」

「姑媽,要不要再來點甜點、咖啡或者飯後的一小杯白蘭地?」朱莉討好地說。

「就來點兒法國白蘭地吧。」姑媽微笑著,「哦,當然,你們有什麼就喝什麼吧。」

在那個星期里,貝克家發生了好幾件事:一是姑媽來了,貝克安排她住進了靠東邊那間最寬敞、光線也最充足的卧房;二是貝克賣掉了他的高爾夫球具,換來了白蘭地。

不僅如此,自從姑媽來了之後,貝克和朱莉每天清晨走路時也都要輕手輕腳,因為姑媽說過,自己喜歡早晨睡覺。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著。

一天晚飯後,他們和姑媽閑坐聊天,貝克有意引朱莉談到錢的事,目的是想得到姑媽的資助。

「哦,我很高興你們提出這個話題。」姑媽說。

看見姑媽上鉤了,貝克心裡暗暗高興。

「我已經與律師和經紀人談過了,」姑媽認真地說,「想必你們很樂意知道,我已經從瑞士銀行轉來一大筆錢,並且立了遺囑,要將大部分遺產贈給我的好親戚。」說著,她伸出手緊緊地握住他們的手。

「啊?為什麼要……姑媽……我不想……」貝克被這天大的好消息驚得幾乎說不出話來。

「好了,好了,貝克,我知道,我剛才扯得太遠了。」說著,她又推開椅子站起來,「朱莉,我要到書房去喝酒。」然後就挺直腰板朝書房走去。

「你這個傻瓜,把到手的錢都扔掉了!」朱莉狠狠地瞪著貝克,低聲說。

「對不起,我也沒想到會這樣!」貝克囁嚅說。

「我整個下午都在給那些債主回電話,說得口乾舌燥,我們如果有了錢,就不至於……」

「真對不起!你說說,這個老傢伙究竟能有多少錢?」

「我估計,大約能有五百萬。」

「五……」這一天文數字驚得貝克險些站不住了,他緊緊抓住桌角,急促地說: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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