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一章 黑衣人

按照村田的話若宮在腦海中畫了一幅圖畫:她們兩人在小田原車站下車後,住了一晚。

「然後呢?」若宮問道。

「後來,」通訊員村田說道,「兩個人在東京站下車,上了出租汽車,我也就坐另一輛出租汽車,在後面緊追。她們大概發現我在尾隨,汽車在街上轉來轉去,我的心裡雖然挂念要同若宮先生會面,可是還是禁不住跟下去。」

「那是當然的了。」若宮插嘴。

「我本來有事要對若宮先生講的,只好放在後面說了。我坐車在後面緊追,道路也認不大清,結果到了一戶人家,前面的車開進大門。我也下車,一看門口,原來寫的是『島內宅』。」

「那麼,她們是直接回到島內的家了。」若宮說。道路彎彎曲曲,並不特別。島內住在世田谷區深處,路很複雜。

「後來呢?」

「我叫汽車等我,便到島內住所周圍看了一遍。住宅並不大,既然骨灰接回來了,也許有人要到島內家,我就緊望著,那知一個人影也沒有,就想上車吩咐開車。」

村田還是一邊眨眼,一邊講話。

「後來怎麼樣呢?」若宮急著追問下去。

「我在那裡大概是逗留了兩個鐘頭,一看手錶,已經十點多,正想走,突然來了一輛汽車,我連忙躲藏在陰影里,汽車到了島內住宅門口,果然停止住。」村田繼續說下去。「車門打開,下來兩個人,看樣子他們不常來,藉著街燈看了半天門牌。」

「是甚麼樣的人呢?」若宮問他。

「一個人是身材很高的老頭子。另一個大概是他太太,年歲也差不多。街燈很亮,我從暗處望過去,覺得她儀錶不錯。」

身材很高的老頭子,儀錶很不錯的老太婆——

若宮聽到這裡,馬上問道,「真是高個子老頭?」

「真的。」通訊員村田緊望著若宮說,「難道……」

若宮連忙亂以他語,可是村田還在追問:

「難道若宮先生知道是誰?」

「不,我還是請你講下去,我聽著好像是個認識的人,和這件事情無關,還是請你說下去。」

若宮本來想把西山旅館老夫婦的事說給村田聽,可是現在決定只聽對方講話。

「那對夫婦張望了一陣,最後還是進了島內的家。恰巧大門未關,我也連忙閃了進去,可是看不到他們到哪裡去了。若宮先生,你知道這對老夫婦到底是誰嗎?」

村田不知道。若宮卻知道。剛才的猜測絕不會有錯。

「啊呀,我可不知道。」若宮故意裝傻。

「我躡手躡腳地鑽到院子里,可是……」村田的聲音絲毫未變,「我也摸不清東南西北,正在這時,我的肩頭被人抓住,我猛地一驚。」

「噢,是誰呢?」

「天黑,看不清。那個人一句話也不說,抓住我的衣領,是個大漢,很有力氣。」

「……」

「我很怕他把我抓起來,交給警察,私入人宅,有理也辯不清,所以想脫身外逃。怎知那個人一句話也不問,就抓住我的衣領,一直推我到門外。」

「後來,怎麼樣呢?」

「門旁邊又出來一個人,取出手電筒,對準我的臉照射,照得我兩眼發花。他們把我認清以後,關了手電筒,若宮先生,……」

村田的聲音依然毫無表情,「把我帶到旁邊空地上,把我又踢又打。」

「請你稍微等一等。」若宮攔住他的話。「那時候,對方有沒有向你問話。」

「真特別,什麼也不問,就是亂打。我想大喊,又怕他們殺了我。只好逆來順受,結果打成這個樣子。」村田指著自己的口袋。若宮早已看到那撕爛的破口袋。

「身體受傷了沒有?」

「還好,就是還有些痛。」

「後來呢?」

「他們把我撇在地上,都跑了。一定是都藏到島內家去了。」村田說,「我很想追他們,可是我是一個人,又上了年紀,只好算了。」

「那也好,」若宮安慰他,「如果窮追不捨,說不定還要受傷。」

「沒有辦法,只好休息了一陣,坐車到報館,問到你的住處。」村田結束了他的遭遇的談話。

「真是辛苦你了。」若宮表示同情。「受傷不重,總算是不幸中之大幸。」

「對的,」村田又在眨眼。「只是島內先生的住宅頗有奇怪之處。」

若宮聽著也覺奇怪。島內住宅里的人,抓住村田,卻一言不發,把他推了出來。

村田這個中年記者,居然在看到島內未亡人之後,敢於追蹤,顯得頗有幾分幹勁。後來,他又暗入島內住宅,更顯得敢作敢為。可是,現在坐在面前、不斷眨眼、面上毫無精神的村田,似乎不可能做出這樣的積極行動。

若宮又謝過他,才問道,「原來說,你有話要同我講。」

「對,對,這才是我到東京來的目的。」通訊員村田深深點頭。「中途一出事,差點忘記說。」說著,他欠身加重語氣對若宮道:「要說的是蒼海旅館春田被殺的事,後來我到處打聽,發現他有個女人。」

「真的?」若宮豎起雙耳。

「春田那個人,做事很仔細。他有個女人的事,直到最近才查清楚。是個舞女。」

「舞女?什麼地方的?」

「熱海的海鉤舞廳的,我一聽說,馬上到海鉤去調查,才知道她已經辭職,而且正是春田被殺的時候辭職的。」

若宮記得,西山旅館的老闆夫婦曾說,春田並不是一個人投宿的,當時還帶著一個女人。警方於是通緝那女人,認為她就是兇手。後來,有人投書到警局,說那女人是由美,現在,難道又多出一個女人來?

「村田先生,那女人名叫什麼?」

「在舞廳叫做眉美,當然不是真名字。」

「像貌有什麼特徵嗎?」

「據海鉤舞廳的人講,」村田說道,「身高不高,很瘦,小臉,很漂亮,舞客不少。」

「像貌倒是與西山旅館老闆夫婦所講的相合。然而,兩人既是相戀,為什麼要把他殺死呢?」

「這個問題不錯,」村田聽了若宮的疑問,便說道,「他們兩個人相戀時間已久,說不定有了爭執,女的就把他勒死了。」

若宮還是不信。他不認為一個女人能夠勒死一個男人,一定是另外有人幫手。而且,西山旅館老闆夫婦突然將旅館頂讓出去,也是個有關的謎團,他們絕對與春田被害之事有關連。

海鉤舞廳,若宮曾去過兩次。一次是死在錦浦那個人作為新婚夫婦到達熱海的當晚,一次是從名古屋回來與田原見面的當晚。那次,自己也在海鉤舞廳里發現送錯西裝盒的倉田敏夫,說他的死與海鉤舞廳有關,倒也並非偶然。

若宮這時突然想起倉田同一個肥胖紳士談話的情景。肥胖的紳士——。等一等。這個人的像貌現在雖然已經模糊,可是還有一些印象。他不就是亞洲貿易公司經理櫻井么?

為什麼過去想不起來這件事。櫻井當初為汽車事故到大廈來慰問的時候,若宮當時只記起櫻井曾在火車中同島內寒暄。

「你怎麼了?」村田發現若宮面色有異,連忙問道。

「沒有什麼,我正在想另外一件事。」若宮沒有詳細說明。他發現村田有些倦態,便說,「村田先生,就談到這裡,睡覺吧。」

第二天早晨,若宮睜開眼睛已是十點半鐘。睡在一旁的村田不見蹤跡,被蓋摺疊得整整齊齊的。太陽光已經照到自己的臉上。

同村田一起入睡的時間已是清晨三時。若宮一覺睡到現在,只聽見村田在裡面做事情,到了若宮坐起身來,村田已經端著土司和牛乳出來了,招呼他「早安」。

若宮很不好意思。村田倒很熟手,烤好了土司,牛乳加好砂糖,像是常用別人廚房的模樣。

「你睡得真香,所以我自己動手。」村田顯得很親熱。

「讓客人自己招呼自己,真難為情。」

若宮洗過臉,村田已經把早餐分成兩份,招呼他道:「請吃吧!」反賓為主,若宮說了,兩人一同大笑起來。

「村田先生,等一陣還要到哪裡去?」若宮問他。

「把話同你講清,我想馬上回熱海去工作。」

「這次你來,真是感謝之至。你講的事情,很有用處。」

「你這麼誇獎,我是榮幸之至。」村田就著牛奶吃土司,「今後如果再有消息,馬上向若宮先生報告。」

吃完早餐,村田準備啟程。

「若宮先生,你到報館去嗎?」

「對的。」其實,若宮另有打算。「到報館以前,也許還到島內先生的家去一次。」

村田似乎是一驚。

「我同島內見過幾面,所以想到他府上祭一祭。」

兩人一同出門,在東京車站前分手,村田回熱海。若宮從後面望著他的身影,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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