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 北海道事件

若宮四郎在編輯部瀏覽各報。報館訂閱的報紙很多,而且也送到出版部來。其中夾雜著不少各地的重要報紙。

若宮是今天早晨從熱海回來直接到報館的,總編輯木谷、編輯主任兒玉還未上班,所以無法當面報告。

在一家報紙的北海道版上發現一條消息:「小樽灣發現男子浮屍。被殺乎?自殺乎?」

若宮四郎呆住了。死在錦浦的那個人又在腦海中出現。

小樽警署檢查結果,推定死者年齡在六十歲上下,穿柿色西褲,頭略禿。大概是從崖上跌落,以致溺死。身上有一筆現款,身份不明。

據警察調查,有人曾看到一個很像死者的人,從市中心的「三一」酒吧出來,走向海邊。

而且,出事的附近在兩個月前也曾經發現浮屍,當時,也是斷定死於跌落崖下。

越是仔細研究這段消息,若宮便越是聯想到由美的叔父長谷川吾市。他身上的那筆錢,說不定就是得到的某種酬金。

也就是說,由美所期待的那筆錢,大概就是這筆酬金。報紙上雖說還未知道死者的身世,但他確信就是長谷川。

不過,長谷川為什麼急急忙忙跑到北海道去呢?熱海和小樽之間又有什麼聯繫呢?

過了一陣,總編輯木谷來上班了,只招呼他一聲「早安」,便照例走向特別室,若宮四郎也照例跟進去。

木谷揀張椅子坐下。若宮坐在他對面,從口袋裡取出筆記,邊看邊講這次調查結果。木谷的雙眼閃著光輝,全神傾聽。

把熱海的事情講完,若宮又提到小樽灣發現了屍體,很可能就是由美的叔父長谷川,木谷聽著表現了極大的興趣。他把兩肘支在桌上,兩手交叉,一直到若宮四郎報告完畢,都沒有改變姿勢,只低聲哼了一聲。

「總編輯,」若宮從筆記上抬起頭來,「我是這樣想:『三一』酒吧左右必有問題。長谷川雖然拿到了給他侄女的酬金,可是為了要保持秘密,終於被與熱海事件有關係的人叫到北海道去而予殺害。這個名叫『三一』的酒吧,可能是騙他去接頭的場所。再加上錦浦自殺事件,我看這裡面還有更深一層的秘密。所以……」

若宮四郎偶然往桌下看,木谷的長腿正在顫動。若宮一看之下,勇氣大增。每逢木谷顫腿,就是他對問題最感興趣的時候了。

「是不是派我到北海道去一次呢?仔細調查一下『三一』酒吧,看看能不能發現新情況。」

木谷望著若宮,腿顫突然停止,代之而來的是面上顯出了堅定顏色。

木谷說,「好,我同意。馬上動身。不用管費用問題,盡量詳細調查。」

「多謝你。」若宮四郎喜出望外。「在我出差期間,東京方面的調查以及同熱海方面的聯絡,我想拜託田原君負責。」他想起同事田原磯夫的黑臉。

「好吧。」木谷贊成。「馬上叫他到熱海去同村田聯絡。不過,要把這件事詳細向田原交代清楚。」

木谷站起身,命令外面叫田原到特別室,然後坐下抽煙思索。「這件事如果搞得好,可以寫出一個很出色的特集。若宮,好好地干。」

門開了,田原磯夫走進來。

木谷板著面孔,對他說道,「要你幫助若宮搞一個特集。」

「是,」田原抓搔亂草似的頭髮,「是件什麼事呢?」非常小心地向著總編輯探頭問道。

「詳細經過可以告訴你,」木谷敲著桌面,「不過,這是館內秘密,誰也不知道。當然你也不能告訴報館社會部的記者。」

周刊雜誌最近發達,相互間的競爭異常激烈,互搶頭條新聞,所以材料必須新鮮。同樣的消息,如果先在報紙上的社會新聞中出現,就算不得新鮮了。因此,周刊雜誌的特集和報紙也有競爭。兩者雖然同屬一家報館,也不例外。

「若宮,」木谷說道,「現在就把事情的梗概告訴田原吧。」

若宮對田原說道,「要麻煩你了。」

「不敢當,」田原也想到這件工作是若宮推薦的,所以向他行禮致謝,「一定努力去做。」

「拜託你的事是這樣的……」若宮仔細把事件前後介紹出來,田原一邊點頭,一邊紀錄。

總編輯木谷也在一旁傾聽。一隻手支著面頰,同時在聽,同時在想。

好半天,話才說完。

「啊呀,這件事可怪。」田原磯夫自言自語。

「明白了?田原。」木谷說。

「大致明白了。不過,總編輯,這件事怪啊!」

木谷並不想聽取他的感想,只是用嚴峻的眼光望著他說,「今後同若宮聯絡。」

「是。」田原低頊。

第二天,若宮四郎前往羽田機場。

去北海道札幌的班機是下午二時起飛,旅客們正趕上同飛往大阪的人一同在候機室里等待。若宮四周張望,看看有沒有熟人,結果一個也沒有找到。

到櫃檯上交了機票,拿到登機號碼,第五十九號。昨天買飛機票,好不容易才買到,所以登機號碼也壓在後面,看樣子不會有好座位了。

候機室里滿是旅客和送客的人。機場的旅客同火車站的旅客不同,都是斯斯文文。雖然人多,卻顯得並不嘈雜。

若宮四郎今天起得早,連早餐都未吃就趕到機場來了。

候機室旁邊就是餐廳。這裡也是滿座。看樣子,有許多旅客和若宮相同,都是趕來的。

好不容易才在角落裡找到一個坐位,若宮叫了土司和咖啡。

窗外,機務人員正在打理飛機的螺旋漿。若宮四郎從來未去過北海道。想起又要到一個新地方,心裡相當興奮。

叫的東西還未來之前,望望餐廳四周,女客也相當多。不知是不是都搭飛機,總之,衣服都很鮮美。

忽然,他在女客裡面看到一位更惹人注意的女郎,獨自在吃東西。

從若宮的位置望過去,斜斜不遠處,有個二十三四歲左右穿西裝的年輕女郎。若宮不便直視,只好有一眼無一眼地望著。她穿的是綠色西裝,高身量,姿態優美。

並沒有同伴,她只是一個人在喝牛奶,吃三文治。不僅是若宮,就是四周的旅客,也不時望她幾眼;她自己則似乎全沒有注意到,一邊吃,一邊看報。

大概是同誰一道坐飛機出外旅行;帶著這樣的女郎出外,可夠幸福——若宮四郎出神想道。

廣播宣布,去札幌的旅客準備上機。若宮連忙走出餐室。穿綠西裝的女郎也匆忙地用餐巾抹嘴。

旅客齊集飛機場入口處。機場人員宣布,「現在,去札幌的旅客請上飛機。第一號到第十號請先走。」

按照登機號碼,十人一組順序入內。先上飛機的人就先有好座位。

旅客們按著號碼魚貫前進,若宮看到,那個穿綠色西裝的女郎就在前十名之內,瀟洒地走向飛機。

若宮四郎隨著大家的後面,上了飛機扶梯。機內一邊是兩人座位,一邊是三人座位。這架大型飛機一共有五十九個座位,都已售出。報紙最近說去北海道的人多,果然不錯。

旅客之中已經有些不安靜了。有人甚至於一手挽著小件行李,一手向前擠。最後一組十個人上得飛機,連忙張望還有沒有好座位。

飛機里視野最開闊的地方,不用說,自然是沒有機翼遮擋視線的後部和前部。如果坐在中央,從窗口望出去,無論飛到哪裡,也只能始終看到鋁製機翼。

先上機的旅客當然先佔領後部和前部座位,剩下「機翼窗戶」的座位。

若宮四郎站在最後,一眼望過去就知道沒有好座位了。前面的一個人正在尋找好座位,擋住過道慢吞吞前進,在後部席位上發現了一個空座,便向鄰座的客人打聽能不能坐下。

這個人又向前找座位去了,看樣子,那個空位已經有人。到了現在,當然不會有這樣好的位子還沒有人坐。

旁邊那位旅客,原來就是在餐廳看到的綠衣女郎。若宮四郎心裡「哈——」地一聲。她果然不是獨自出門,而是另有同伴。所以才把鄰座留住。

若宮四郎走在最後,正向機中央部分移動。旁邊忽然有人招呼他。

「對不起。」很好聽的女人聲音。

若宮側過頭一看,原來是那穿綠西裝的女郎含笑對他講話。

「是叫我嗎?」若宮停住腳步。

「是不是正找座位?」

「是的,怎麼?」

「這裡有個空位。」女郎指著旁邊的座位。

「那好極了,沒有人坐嗎?」若宮大感意外。前面的人剛剛遭到拒絕,現在卻說這是空位,要他坐下。

心裡雖是如此揣摸。看這座位,卻正是靠著沒有機翼的窗子,飛機場的風光可以一覽無遺。初次搭乘飛機的若宮,自然很喜歡這座位。

「能坐嗎?」若宮又問了一句。

「請坐吧。」女郎為了讓路,站起身來。一陣丁香花味撲到他的鼻孔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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