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章 易散的婚姻

兒玉這半天一直有些耽心,聽到叫聲,連忙走過去。

「你聽見若宮講的事情沒有?」木谷望著他。

「聽是聽見了,我也覺得有點意思。」兒玉當著若宮說話進退兩難。

「豈止有點意思。」木谷申斥道,「如果這樣的新聞都不追,你還想要什麼新聞。」

「是,是,」編輯主任兒玉不停眨眼。

若宮四郎心想,到底是職位不同的關係。

兒玉剛才呼著大氣,一直堅持是平凡的自殺,木谷現在的看法則正好相反。

總編輯木谷向四周掃視,編輯部全體人員都已到齊工作。

「到另外房間去。」木谷拿起桌上的香煙和火柴,站起身來。

所謂另外房間,乃是一個開小型會議的房間,只能容下五六個人。

木谷凡是一說到另外房間去,就是有重要計畫要安排,而不想讓其他編輯部人員知道。大家都把這另外房間稱為「特別房」。

木谷進入了「特別房」揀了正中的椅子坐下。若宮和編輯主任兒玉坐在他對面。

抽著煙,眼睛正在出神,木谷今年四十五歲,頭髮半白,濃眉厚唇,精力充沛,如果沒有白髮,看起來就像三十八九歲。

木谷半天沒有講話,抽過煙,才睜開眼睛說,「若宮,這不是自殺。裡面必有文章。」

「是啊。」若宮四郎早就這樣想。

「我們推算推算。」木谷用眼角瞟了一下兒玉。「為什麼有人送一套喪服給那新郎?」

「喪服?」若宮反問。

「穿上黑西裝去自殺,還不是喪服?」

「也就是說,有人已經預想到他要去死。」兒玉好不容易才開口,卻又受到木谷一聲喝斥。

「什麼預想,這套西裝分明是一種自殺指示。」

「贊成這個說法。」這次是若宮四郎回答。

「那麼,是誰派他送的呢?」木谷這句問話的口氣,分明自己已有了答案。

「是支配他的那個人,例如老闆……」若宮說。

「對,我也是這樣想。」木谷把雙手交叉在一起,「這對新婚夫婦化名投宿。指示新郎自殺的人,當然知道他的本名。不過,他派人去送西裝,只說明了房號。而且,新郎和送西裝的人彼此並不認識。所以,走錯了若宮的房間,也沒有立刻發覺。」

木谷一邊思考,一邊自語,「鬧不清楚。可是,有了這麼多材料,」轉頭對編輯主任兒玉說,「兒玉君,把它來個特集好嗎?」

「啊,當然好。」兒玉毫無異議,表示贊成。

木谷又點燃一支煙,用大拇指支撐前額,深思苦慮。半天,才抬頭說道:

「若宮,這件事大概只有你一個人接觸。」

「是的。」

「既然如此,在事態沒有清楚之前,先不必傳開。如果有了線索,再派人幫助你。」

「明白了。」若宮四郎很了解總編輯的意圖。

「你從今天起不要管別的事情,專訪此案。對誰也不要講,只同兒玉君聯繫。也就是說,編輯部內部暫時只有我同你同兒玉知道。」

木谷很緊張,只看他的表情就可以知道,連眼色都不同了。

「只要有需要,費用不計。可以從會計那裡預支。只要開單來,我就簽字。」

若宮四郎看到木谷鄭重其事,本身也感到了責任重大。

「這件事,我想了好多方面,」木谷說,「事情既是在熱海的蒼海旅館開始發生的,首先就從蒼海旅館著手。先查明那天晚上住旅館那個人的姓名。」

「是。」若宮四郎立刻想到蒼海旅館那個令人生厭的管事。那傢伙恐怕不會簡簡單單地將名單拿出來看。

「熱海也有我們的通訊站。我和通訊主任談談,讓那邊的通訊員幫你一把。」木谷將那邊的事也考慮周到了。

「幾時出發去熱海呢?越早越好吧。」

「是的。」

「最好明天早晨就走。今天先把透支手續辦好。」

「知道了。」

「到了熱海,要多仰仗通訊員。」木谷囑咐。

若宮四郎穿上外衣,走出編輯部,很想飲一杯咖啡,便走向附近的有樂町車站,這一帶咖啡店頗多。

R報館的人們喜歡到「雷諾」咖啡店,若宮四郎也時常去。剛剛坐下來,斜刺里有個女人向他行禮。

原來是「幸子酒吧」的女招待珠實,她正在同誰講話。

定睛再看,那個人是本報館的廣告員。

那個廣告員時常到酒吧流連,現在正同珠實款款交談,並且把珠實的話寫在紙頭上。

若宮四郎的咖啡剛飲到一半,廣告員起身走了,珠實則微笑著走到若宮四郎的桌旁。

「若宮先生,你好。」她低頭行禮。

「要回去啦?」

「是呀!」

「談談再走。」

「打擾了。」珠實在對面坐下。

「忙嗎?」

「夠忙的。若宮先生,要常來照顧啊。」珠實算不得美人,但是在「幸子酒吧」中卻惹人好感。

「好,過兩天就去。你今天有什麼事情?」他望著珠實的臉笑說。

「老闆娘叫我辦一件事。」珠實答道,「剛才在這裡見面的是平野先生。也是我們那裡的客人。他是廣告員,有事拜託他。」

「幸子酒吧要在我們報上大登廣告?這倒好。」

「不是,不是。」珠實搖頭。「是人手不夠,登個小小的聘請廣告。」

「看樣子生意不錯啊。」

「這些日子,做女招待的變得多了。」珠實坦白講道。「在店裡稍微熟習一點,馬上就跳槽。固定薪水不多,所以最近更不安於位。」

「你就夠辛苦了。」

「我?我不行。」珠實微笑說。「我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合適的女孩子,說定到我們酒吧來,昨天我到她原先的店子去打聽,說是她已經辭職,可是不知道去哪裡了。」

「說不定,你看中她以後,她又被別家酒吧拉走了。」若宮四郎飲著咖啡,同她談天。

「嗯,我看不像。」珠實緊皺雙眉。

珠實找到的女孩子,是個二十歲上下、名叫由美的女招待,兩個人是在公共浴室里認識的。由於珠實的勸說,她向原來的「哈瓦那酒吧」辭了工,準備跳槽到珠實的酒吧。

由美從小無父無母,跟著叔父長大,這個人時常向她勒索,把所有的錢都要走,所以她在酒吧里連制衣服的錢都沒有。她性情單純,雖然過的是女招待生活,並沒有特別的客人和愛人。她很少外出,可是這次只說了一聲「到親戚家去住一個晚上……」,便沒有再回來。

由美的叔父時常到酒吧來要錢,有時未到發薪日子,便向老闆娘先借一筆,借錢時所寫的地址在大森一帶。這個人在一星期前曾來由美的宿舍找她,前天也來過。據由美在三四天前說,最近她可能找到幾個錢,珠實聽了還準備借用——。

這女招待說的很詳細。若宮四郎邊聽邊想。

「她叔叔的地址,向哈瓦那酒吧老闆娘一問就知道了。」珠實說。

若宮四郎抬頭仰望。這是他思索事情時的姿態。

「啊呀,這事情難道有什麼新聞性,你這麼有興趣。」珠實感到意外。

「第一,窮困得很的由美,最近可以找到幾個錢……第二,這個女孩從不外宿,卻有一個晚上沒有回宿舍,兩天沒有返工。我是想把這兩件事聯繫起來。」

「是怎麼回事呢?」

「也就是說,由美用什麼方法來找錢呢?」

「找錢?」

「她一定不是做生意。我看,必是有人托她辦一件事,答應她送筆錢作酬勞。」

「若宮先生,你一定猜到什麼事情了。」

「也不能說沒有猜到,得先見見她叔父。」

第二天,若宮四郎十點半鐘到報館。工作人員還沒有一半人來到,編輯主任兒玉則已經坐在辦公檯後面了。

「若宮,今天到熱海去,先把錢拿好。」兒玉從抽屜取出一個信封,上面寫著錢數。若宮把錢看了看,便放入口袋。

「那麼,我就走了。」他行禮告辭。

「辛苦你。立刻就走?」

「是的。」話雖如此,他並沒有直奔熱海,而是先辦了一樁事情。

他出了大門,從有樂町先上了去橫濱的電車。

坐在車裡,他前後推敲。在熱海自殺的青年,所帶的女人,說不定就是由美。

必須從這個關鍵上找到線索。

這兩個人並不是由於新婚旅行才前往熱海,由美根本沒有愛人。

可是,這兩個人為什麼同乘新婚旅行列車,住在蒼海旅館呢?一定有人要他們這樣做。一定有人和由美約定,將來有錢酬勞由美。這個人看來就是由美的叔父。

車到大森車站,若宮四郎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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