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章

仔細閱讀關於大田商會漏稅的報導,才知道大田商會的社長叫做笠間隆吉,其生意是碎鐵商。據報導,漏稅三年來,總共達二億元,這件漏稅案,可能會發展至其管轄稅務署的貪污行為。

安川的信只提到一部分的黑名單,但據知念所抄錄的大田商會在福榮銀行池袋分行存款的一億五百萬,是以田村照雄的名義存款的,這完全是虛構的名義,大田商會的社長是報紙所刊登的笠隆間吉。

這些逃稅行為究竟是怎樣暴露的,知念大體上猜想而知。

第一,在調查別家商店或公司時,對其交易發生懷疑,因而轉變調查方向。

第二,同業之間有人嫉妒而密告其逃稅事實。

第三,社員(比方經理部職員)產生反感,向稅務署投書,或者是社內因派系鬥爭而密告。

第四,稅務署方面產生疑念,進而調查,查出了證據。

大體上可以分為以上這四種。

這次大田商會的逃稅行為被揭露的原因,到底屬於哪一種?他們並非大規模的組織,所以內部的紛爭大概不可能。第四種可能性也很小。那麼,應該不是第一種就是第二種。就是說,不是同業嫉妒而密告,就是從關聯業者的調查而暴露的。

此外,由於大田商會是安川的名單上出現的公司之一,所以知念另有一種想法。

那就是:須原一定早已從安川手中奪取了那本記錄著以虛構名義存款的帳簿,因此,是須原向稅務署密告大田商會逃稅。以虛構名義存款一億五百萬元,顯而易見的是逃稅。

那麼,須原為什麼要這樣做?向稅務署密告是一文錢也拿不到的,如果從他經常高唱的社會正義立場來說,似乎有道理,然而,須原這個人除了賺錢的事以外,絕對不插手。

知念在沉思之間有了發現。

根據報紙的報導,被檢舉的只有大田商會。安川的帳簿尚有許多虛構名義的存款者,這些公司為什麼沒有被檢舉?從整個名單看來,大田商會的存款是屬於中等程度。只有大田商會被檢舉的原因是什麼?

須原對大田商會有所不滿嗎?不,不可能。

因為須原似乎是從安川的來信的摘錄,才知道大田商會這家公司。

知念打電話給刊登這項消息的報社,請總機接社會版,接電話的是粗啞的男人聲音。

「你有什麼事?」

「今天的報紙刊登大田商會因逃稅嫌疑而被檢舉的消息,請問,在東京國稅局管轄內,還有別的公司被檢舉嗎?我是讀者,如果不方便,可以不必說出公司的名稱。就是說,我只是想知道有沒有這回事而已。」

報社最尊重讀者,雖然在忙碌中,仍替他查看資料。

「喂喂,到目前為止,似乎沒有。」

「哦,那就是說,只有大田商會被檢舉?」

「到目前為止,只有這一家,其他沒有別的消息。」

這樣看來,我的推測可以說是正確的,須原的企圖非常明顯──

知念拿出安川的信來看,發現楠田商會是虛構名義存款者之中,存款數目相當龐大的一家。

他從電話簿找出號碼,撥到楠田商會。因為不便於讓人聽見而利用公眾電話。

「這裡是XX偵探社,」他對總機說。「有重要的事,請經理課的負責人來聽好嗎?」

於是,換了男人的聲音說。

「這裡是經理課,你有什麼事?」

對方的口吻粗魯。這是到處共同的現象,聽說是偵探社就不大歡迎。

「對不起,你是負責人?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想和你談談,可以嗎?」知念客氣卻固執地問。

「我是課長。」

「哦,課長先生?那很好。今天早上報紙刊出大田商會被檢舉漏稅的消息,你也看到了吧?據報導,大約漏稅二億元。最近檢舉漏稅的目標集中於中級以上的個人商社,所以希望貴社提高警覺。」

「哦,不,我們沒有漏稅。」

對方的聲調改變,聽得出受到了打擊。

「那就好,但難免有萬一的情形發生,我們在稅務署設有某種情報網,要是願意,可以順便為你們打聽稅務署的動向。」

對方沉默了一下,任何商社都有隱私,敲一敲,灰塵就掉出來。經理課課長的沉默就是表示這含意。換句話說,他在猶豫不決,不知道是不是要接受知念的提議。

不過,因為在電話中,對方不能貿然接受。

「謝謝你的好意,不過,目前我們沒有這種弱點。」

「哦,是的,那很好……不過,為小心起見,我再告訴你一件事。大田商會的交易銀行是福榮銀行池袋分行,就是說,這次的檢舉目標,似乎是對準與該銀行有交易的公司。所以就算貴公司沒有,那麼你們認識的人之中,有人與該銀行的池袋分行交易,就請順便告訴他一聲,好讓他小心點兒……好了。對不起,打攪了。」

「喂喂,請等一下。」對方慌忙阻止地叫道。「這是真的嗎?」聲音有些發抖,顯然產生了作用。

「真的,所以才告訴你。」

「不,我們倒不擔心這些,只是稅務署說不定會從沒有意義的事挑出毛病來。你真的對稅務署的消息靈通?」

「我們是偵探社,平時就擁有各方面的情報網,並不限於對這件事。因為隨時可能發生需要調查的事,所以必需經常有所準備,等到萬一事情發生才手忙腳亂是不行的。」

「那當然……請問貴姓?」

「我們是XX偵探社,我叫做藤村。」

「藤村先生?要是有空,今天或明天,請到我們的公司來玩玩怎樣?」

「課長,那麼,你是想把這件工作交給我做羅?」

「哦,嗯,聽了你的話以後,覺得應該這樣做,所以就拜託你了。」

「好吧。」

電話掛斷,知念獨自笑了起來,走出電話亭,在外面等候的一個中年婦女瞪了他一眼。

──須原是故意向稅務署密告大田商會漏稅的,他的密告行為並非出於正義感,也不是為了直接向大田商會索取金錢。這是他的一種廣告方法。

須原一定從安川的那本黑名單中,發現了與他有交易的公司名稱,他將去找他們,使出威脅手段。大田商會已經被人檢舉了,我知道你們也有逃稅,只要我去說一聲,稅務署就會來調查,我手中掌握著資料哩!

事情發展到這裡,知念忍不住想找福榮銀行池袋分行經理髮發牢騷,他要看看這位分行經理的表情。

知念還記得他到這家分行時受到分行經理奚落的情形。說起來是由於這位分行經理的冷淡,他才會轉變方向,奔到總行去。

到池袋分行去看看情形,就會知道是否正如他的推測,這件檢舉漏稅是須原一手促成的。稅務署在正式檢舉前,必先調查其交易的銀行。在稅務署的追查下,儘管是秘密存款,銀行也絕不敢隱瞞。

這天知念終於又來到福榮銀行池袋分行。原以為那禿頭、令人討厭的分行經理仍坐在裡面掛鐘下的桌位,然而,想不到卻換了一張新的臉孔。

警備人員從旁邊走過來,看到知念,也許是還記得,眼睛突然閃了閃。

「分行經理在不在?」知念泰然自若地問。

「經理?經理就在那兒。」對方不客氣地回答,從開頭就沒有把他當做客人。

「他?不同的人?」

「當然啊,前任經理已經不在這裡。」

「不在?嘿,高升了?」

「高升?哪裡的話。」對方狠狠地看著知念說。「他是勇退。」

啊!知念在心中暗叫一聲,原來經理被開除了,這位分行經理的年齡大約四十歲而已,不可能自己辭職,一定是因為安川那件事而引咎辭職。

「那是什麼時候?」

「一周前。」

「原來如此。咦?副理也不在?」

「副理同樣辭職了。」

嘿,這樣看來,總行對安川的問題相當激動,分行經理和分行副理都被革職了。

所以不是我多嘴,要是當初接受我的提議,雙方好好妥協,就不會變成今天這樣了,誰叫他們優柔寡斷,羅哩羅蘇,結果經理副理都害了自己……到了這個年齡,還得拿著履歷表,到處去找工作也真難看。

知念一方面感到痛快,同時也感到同情。一旦離開大機構,形同魚兒離開了水。經理和副理是由於銀行這大機構做為他們的屏靠,人們才尊敬他們,對他們笑臉相迎。

說到機構就愈想愈憎恨插身進入這金融機構的縫間,大展毒辣手段的須原。與須原比起來,那分行經理簡直算得上是善良謹慎的人。

既然如此,非得到駿遠相互銀行去看看,一直認為安川和田村是到靜岡去了,但現在已經發現須原和駿遠相互銀行的關係,那就必需直接把目標放在這裡。

本來知念是希望在不暴露自己的情況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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