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 困惑

小山修三用快件寄來寫有「古澤啟助先生收」的書面報告。

從四月二十一日下午一點開始,我們三人在老地方監視。從時間看,恰逢若草啡館門庭若市擁擠不堪,羽根村小姐便將車開到距離公司大樓約一百米左右的地方停下。我們裝作在車裡休息的模樣實施監視,我們旁邊停有三輛空車,路人不大注意。今天是晴天,從午飯後散步開始,大廈里各公司職員一個個從餐廳返回大廈,其中有許多職員胸前別有電視收視調查公司的徽章。大樓前面狹小的廣場上,一些原本在打羽毛球的女職員身影也消失了,空空蕩蕩的,剩下沒幾個人。來來往往的車輛開始多了起來,但在大樓門前停車的只是少數,上客下客的只是那些匆匆忙忙的男職員。

十三點十分從大樓里出來一中年男子,身著襯衫站在路邊,叉開雙腿,時而舉起雙手,時而放下雙手,時而轉動腰部,時而運動。他額頭較寬,頭髮稀少,髮型五五開,看上去四十歲左右,圓臉上有一副眼鏡,腹部微微凸出。他一邊運動,一邊朝左朝右張望,雖不清楚他是哪家公司的職員,但外表是典型的工薪族。午餐後的消化體操做了五分鐘以後,男子回到大樓里。

十三點二十分,一個年齡約三十五歲、家庭主婦模樣的女人,身穿淺褐色兩件套裝,右手提著印有東京都內百貨店標記的購物袋,左手提提黑色小皮包從東面走來。她不怎麼朝周圍打量,快速走進收視調查公司大樓里。還有,她骨瘦如柴的臉上戴著一副眼鏡。我們三人坐在車上,記住了她的特徵。

十三點二十五分,一個身著藍底黑色方格圖案連衣裙的微胖婦女從計程車上下來。這輛車是從西面拐角轉彎後駛到大樓門前停下的。她從一開始就是背朝著我們的,我們沒有看清楚她的臉。她也是手提購物袋,腳步匆匆走進大樓的。

十三點三十分,一個身材矮小、年齡四十歲左右,身穿和服的女人,手上抱著紫色包袱從東西走來。她也走進收視調查公司大樓里,沒有朝四周打量。

十三點五十分,兩個二十歲左右的女人,上著寬鬆短袖衣、下身紅色長褲從東面走來,徑直進入大樓。高個女人穿的是白色寬鬆衣,瓜子臉,臉長得漂亮;個頭稍矮的女人穿的是黃色寬鬆衣,圓臉,給人穿身華麗的感受。她倆都是短髮,手裡都提著相同百貨店的購物袋。

十四點本五分,一個三十五六歲左右的女人手牽著大約五歲的小女孩,身著藍色兩件套裝,從西面走來進入大樓……

由此可見,從十三點開始,那些主婦陸陸續續地來到收視調查公司。雖然這是迄今為止每星期三監視掌握的情況。但是正如我前面說的那樣,過去一直以為她們是去五樓東洋科學加工公司交付玩具零件,因而沒有特別注意。

這一次,我們改用新的視角觀察,從另一角度仔細記住了她們的相貌和服裝特徵。從十三點開始,如果這些主婦拿著裝有收視記錄紙帶的購物袋進入收視調查公司,那麼可以認為從十三點到十四點之間是回收的截止時間。反過來計算,主婦們去抽樣家度回收記錄紙帶大致要到十二點才能結束。那麼,從自家住宅到新橋的這座大樓,距離比較近的需要一個小時,距離遠的別需要兩個小時。這麼一來,倘若再反過來計算,她們去抽樣家庭回收記錄紙帶必須是每星期三上午九點左右出門。

如果要去的抽樣家庭多,可能上午八點左右就已經出門了。儘管那樣,作為收視調查基礎的記錄紙帶的回收,全讓家庭主婦進行,確實是出乎意料。且說,就在我們監視的過程中,那個身著連衣裙乘計程車來的婦女從大樓里走出來,手上只拿著一隻黑色小皮包,來時拿在手上的百貨店購物袋不翼而飛了。由此可見,購物袋連同記錄紙帶交付給收視調查公司了。

「那女人肯定是回收員,怎麼辦?」平島庄次從車窗打量對方後說。

他看著我,示意詢問是否跟蹤以及誰去跟蹤。

「她是乘計程車來的,回家時也許到大路上喊計程車回家。」

這時,那婦女邁著輕快的腳步在路上行走。

「那,我開車跟蹤好嗎?」羽很村妙子手放在方向盤上說。

「不,我去!」平島庄次直起腰打開車門,「她如果乘計程車回家,我也乘計程車跟蹤。大路上計程車多,要喊多少就有多少。這裡接下來的監視任務就拜託你們了,我們先把這位婦女定為A號吧!」

他說完下車走了,那主婦回收員還沒有從平島庄次的視線里消失。平島庄次兩手插在口袋裡開始跟蹤。

十四點十五分,第一個進入大樓的主婦回收員從大門出來,一來到路上眼鏡片便在陽光照射下泛光,原先手上提的購物袋已經無影無綜。

「怎麼辦?」羽根村妙子擺動著長發問道。

「哎呀!」我突然覺得難以決斷。這當兒,從大樓里出來的主婦回收員牽著五歲小女孩的手。小女孩兩手握著母親的手,似乎不大聽話。主婦回收員雖然手上拿著紙袋,但看上去沒什麼分量。從西面駛來的計程車停在跟前,車身遮住母女倆的身影。從車裡下來兩個婦女,上身分別穿的是黃色羊毛衫和藍色羊毛衫,下身都是綠色長褲,手上沒有購物袋,肩上挎著大黑皮包。母女倆乘上空車,好像告訴司機去的地方,於是計程車朝著東面駛去。

那後來不一會兒,從大樓里出來的是上著白色外衣,下著紅色長褲的婦女。剛才,她是和身穿黃色外衣的婦女一起進入大樓的,可現在獨自一人,站在路過朝左右打量,好像是等計程車。她三十齣頭,額頭略寬,雞蛋般臉形,看似有些神經質。雖然她的視線朝我們的車輛瞥了一眼,但似乎覺得我們這對「情侶」是在車裡休息,也沒有放在心上。由於沒有等來計程車,她似乎沒有耐心再等了,邁開雙腿迅速朝西面走去。

「羽根村小姐,請你跟蹤那個婦女!」我下車時說,「把她定為B號。」

羽根村妙子把披在肩上的頭髮紮成馬尾巴辮,踩下油門跟了上去。

十四點二十分,一家庭主婦身著純黑色連衣裙,年齡四十歲左右,手提著購物袋進入大樓。這當兒,上身穿黃色外衣、下身穿紅色長褲的婦女,與她擦肩而過走出大樓,好像是與穿白色外衣婦女分別行動。她似乎也在等計程車,朝左右打量,可是也沒等來計程車,於是不再等待,而是朝著與穿白色外衣婦女相反的方向走去。我隱約覺得還會有其他婦女進入大廈,便沒理會她,而是繼續站在原地等候。

果然不出我所料,十四點二十五分,一年近五十歲的主婦身著暗灰色連衣裙,將花白頭髮扎得緊而整齊,手提著跟剛才那些主婦一樣的購物袋。大約過了幾分鐘,有一輛計程車猛地停在我面前,車門開了,平島庄次搔著頭髮從車裡出來,對我說跟蹤失敗了。

「喊計程車遲了一步。」平島庄次苦笑著說道。

湊巧這時,在剛才的監視過程中身著和服的女人走出大樓,手上沒有了來時的包裹,純黑色衣服與白色草鞋很不協調。她朝計程車走去。

「我去跟蹤她,這裡就拜託你了!還有一些人沒有從大樓里出來。我想接下來還會有人進入大樓。十分鐘前,羽根村小姐駕車琅蹤B號去了。」

平島庄次點了點頭,說:「我們就定這個穿和服的女人為C號。」

我們定這位主婦為C號,她大約四十歲,從身著和服的情況來看,我猜想可能是從事酒吧業的女人,但是和服面料是化纖,像外出時嗜好穿和服的工薪族妻子,如果從事酒吧工作。也許是面向大眾的餐館女服務員。

她在銀座某百貨店櫥窗前端詳手錶後走進店堂,好像很熟悉店裡的情況。這時,一個個頭不太高的男子出現了,身著深藍底色和紅線條方格圖案西裝,領帶和手帕都是深紅底黃色條紋的。表面看上去,他對服裝、飾品和配色非常講究,年齡三十齣頭。也不知道他是從哪裡冒出來的,若無其事地朝那婦女背後靠近。雖腦袋上是長髮型,但頭髮並不怎麼長,梳得整整齊齊的,顴骨稍凸出,寬下巴翹起。嘴周圍到下巴的剃鬚刀痕迹,好像是被藍色化妝粉掩蓋了。我還以為這英俊男子是正在挑選襯衫婦女的丈夫或者戀人,便注視著他。因為英俊男子說話的聲音很輕,態度嬉皮笑臉的,好像跟婦女說著什麼。可是出乎意料的是,婦女沒有搭理,全神貫注地挑選襯衫。儘管那樣,身著時尚服裝的英俊男子仍然在她背後翕動嘴唇。婦女一改變位置,他也跟著改變位置。

婦女匆匆選定襯衫後讓營業員打包,接著也不跟他打招呼就立刻朝自動扶梯走去。時尚男子留在原地,目送著婦女的背影,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容,似乎說被她溜了。他瞥了我一眼,我趕緊朝自動扶梯走去。婦女已經下到一樓,而且穿過貨架之間的小道朝門口走去。他走到地鐵出入口,在自動售票機那裡購買了車票,看不清楚她買的是什麼價錢的車票。因為,售票機前有遊客團隊擋住了我的視線。我買了車票,但是沒有找到她。這時,恰逢開往涉谷的銀座線電車離站。

小山修三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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