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百四十五章 鬥技(中)

晴,無風。

偌大的高台上,張子良與張守陽各坐一端,三五門人立於其後。

該說的都說完了,沒什麼客套,張子良一方便跳出一人。身形乾瘦,年紀頗長,留著短短的胡茬,膚色較黑,鼻頭很扁,五官開闊,帶有獨特的南洋人種特徵。

眾人一看,就暗自不喜,海外一脈在南洋九十多年,為了穩固根基,開枝散葉,難免將道法外傳。

道門可不講究有教無類,恰恰相反,這幫傢伙的某種情緒相當嚴重,堂堂天師道法,竟傳於外族,可惱可惱!

「我叫奧恩,天師座下大弟子,誰來應戰?」這人走到場中,高聲詢問。

「木子,你去!」張守陽道。

「是!」

隨著一聲應答,從背後閃出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道士,濃眉大眼,相貌樸實,透著十分的精神氣。

這位叫陳木子,從輩分講,算張守陽的師弟。不過他一身所學,都是張守陽教授,便以弟子自居。

「在下陳木子,不知你想如何比斗?」他問道。

「嘿嘿,簡單!」

奧恩瞧了瞧對方,怪笑道:「我施一術,你施一術,誰不能破解就算輸,如何?」

「那如果都破解了,輸贏如何判斷?」陳木子問。

「無需麻煩,你若抵的住,直接算你贏。」

「好狂的口氣!」

他眉頭一皺,沉聲道:「好,放馬過來!」

「哈哈,不急不急,我怕我一出手,你就沒有表現的機會了,你先來!」奧恩完全沒把他放在眼裡。

「大言不慚!」

陳木子年輕,養氣功夫不夠,平生一股怒氣。他視龍虎山為家,自不許人欺到頭上,當即腦筋飛轉,從所學之中挑出了一樣道術。

他左右瞅瞅,忽然面向高台座位,躬身道:「我這術見水而活,還請天師賜茶。」

「好!」

張金通一揮長袖,桌案上的一隻白瓷杯子就被柔力送出,穩穩的落到對方跟前。陳木子伸手接住,見裡面碧梗浮動,茶水滾燙,不由點點頭。

他左手捧杯,右手捏符,口中無聲念咒:「流玉飛光,水布乾坤。積水成洋,速速現形,急急如律令!」

念罷,用符籙在杯中輕輕一攪,蓬的化作白煙消散。隨後杯口衝下,嘩啦,在台上倒了一小灘水跡。

他抬眼看向奧恩,冷聲道:「可敢上前三步?」

「有何不敢?」

奧恩嘴上囂張,黑烏烏的瞳孔卻驟然收縮,顯然非常重視。他盯著那灘積水,左腳邁出,第一步。

並無異樣。

跟著第二步,還是無事發生。

最後第三步,啪,就到了距積水一米多遠的地方。

「……」

底下人眼巴巴的瞧著,心中還在納悶,正此時,就見奧恩剛落地的左腳猛然一滑,重心頓失,整個人往前倒去。

撲通!

那張大臉正埋在水裡。

時間似乎靜止了一秒鐘,他沒有像旁人想的那樣站起來,而是突然劇烈掙扎,手腳齊動,就像在拚命划水一樣,砰砰撞擊著地板。

「唔唔……唔……」

「砰砰砰!」

明明是一小灘積水,他卻似跌入了無盡深的汪洋大河,前後左右,四面八方,身溺其中,不可自救。

噝!

底下人齊齊抽了一口涼氣,只覺渾身發麻,後背冰冷。好像也變成了一個不會水的頑童,戰戰兢兢的戳在河邊,隨時會被人一腳踹下去。

「倒是不錯。」

「嗯,施的巧妙。」

盧元清跟張金通簡短交流,暗暗點頭,道院眾人也面露欣喜之色。張子良目光陰鷙,卻不顯擔憂,反而冷哼一聲,成竹在胸。

「唔唔……啊!」

奧恩還在拚命掙扎,陳木子心有顧慮,雖說生死不論,但手上沒沾過鮮血,畢竟下不了狠心。

他正琢磨著把對方救起,就見奧恩身軀一震,雙手勉強捏出一個古怪的手印,然後往地板一拍。

轟!

積水頓散,檯面塌陷了一方大洞,這人直挺挺的立起來,面色青白,渾身冷顫,真像從水裡撈出來似的。

「好,好,我倒小覷了你!」

奧恩怪笑連連,狠聲道:「本想給你們留些面子,既然惹怒了我,也就不用留了。」

「你!」

陳木子大驚,自己這術叫溺水幻形咒,讓中招者以為身陷汪洋巨流,掙脫不能,最後活活淹死。

他真的沒想到,對方居然破解的了!剎時間,他心氣略衰,拱手道:「佩服,下面該你了!」

「哼!」

奧恩不廢話,摸出一隻灰色的小核桃,有花生粒大小,兩頭尖,中肚圓,紋路深刻詭異,道:「我不如你,還討的一杯好茶,我就這枚核桃,你可敢吃下?」

「拿來!」

他扔過核桃,陳木子接在手裡,一絲猶疑一閃而過,張嘴就吞下肚子。

那核桃入口,便突生一股粗糙磨礪之感,順著喉嚨劃入胃中。宛如吞沙咽石,劃著氣管食道,火辣辣的疼痛。

「唔……」

陳木子猛地一弓身,面容扭曲,手捂著肚子冷汗直流。那枚核桃落到胃裡,竟違反了消化規律,又穿破胃壁往下,而且越來越大。

他連忙運氣抵擋,結果內氣在核桃面前,就像紙糊的一樣,毫無用處。

「啊!」

他只覺越來越痛,忍不住呻吟出聲,而那核桃一路向下,過五臟,過肚腸,最後竟掉到了肛門處。

此時,它的體積已經擴張數倍,正卡在那個排泄口,死死塞住。

「……」

陳木子死命運氣,然而無濟於事。僅僅過了幾秒鐘,他的內息便已躁亂,整個人就像一隻放不出氣的高壓鍋,越壓越緊,越憋越悶,面色紅的嚇人。

「不好!」

張守陽一見,顧不得比斗規則,起身就要相救。結果剛到近前,就聽砰!

陳木子的後肛處噴出一股血霧,大量的精氣神從窟窿散出,如同迅速乾癟的氣球,眨眼間只剩一具皮囊爛肉。

搖搖晃晃的載歪了幾下,撲通倒在台上。

竟是死了……

「啊!」

「殺人了!殺人了!」

台下驟然騷亂,哪見過這麼兇殘的場面,就活生生的在眼前上演?頓時群情激動,恐慌,想離開此地。

可又怎麼跑得出去,人可是垂直排列的。

「噤聲!」

正此時,張子良猛喝一聲,蓋住全場。他掃視一圈,嘲諷道:「瞧瞧你們的德行,太平犬做久了,死個人就亂成這樣,怎麼面對這大爭之世?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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