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六十九章 門(中)

太清宮是十方叢林,接待八方道友,自然有坤道寮房。只是近年女道士愈發稀少,一年都不來一個,所以寮房也是逐漸縮減,最後只留了兩間。

而官方新政出台後,坤道院又開始擴大,與乾道相仿。

何禾到的這一間,四張單人床,兩兩相對,還有個廁所,稍感擁擠。三位舍友已經先至,正在家長的幫助下整理床鋪。

相互通名,一個叫徐子瑛,十二歲;一個叫胡淳,十歲;一個叫王瑤,十歲。何禾是最小的,八歲。

女孩子相見,自是嘰嘰喳喳的好不熱鬧,頗有點寄宿學校新生入學的樣子。徐蕾一邊鋪床,一邊偷偷打量徐子瑛和她母親。她母親可是省內名人,排行前三的女企業家,父親更是高官。

據傳徐家只有這一棵獨苗,想不到爹媽如此果(niu)斷(bi),竟然送來宮觀。

約莫半小時後,大抵整理完畢,從外面進來一位中年女冠。身材修長,氣質清和,長相不算太漂亮,但五官精細,皮膚也非常白嫩。

「好了,幾位居士便到這裡吧,既然送入門牆,總要放手的才是。」

她委婉送客,家長們仍然戀戀不捨,百般囑咐。徐蕾也道:「小禾,你在這好好的,七天後我再來看你。」

「嗯。」

何禾點頭,隨後又加了一句:「謝謝阿姨!」

接著,家長們紛紛離開,寮舍冷清,孩子們初來乍到,更是顯得緊張不安。表現最好的卻是徐子瑛,以她的家世,肯定探聽到一些內幕,來之前想必也被叮囑過。

她主動開口,道:「請問道長,我們接下來該做什麼?」

「……」

女冠看了看她,溫聲道:「我俗家姓劉,自號清慧散人,你們可以叫劉道長,也可以叫清慧道長。但你們未及拜師,切不可亂稱師父。」

「嗯,我們都記下了。」

徐子瑛乖巧回應,有意無意的以大師姐自居。

「你們把冬衣拿出來,我教你們如何穿戴,此七天內,你們都要著道袍,保持衣衫整潔,不可沾染污穢。」女冠又道。

說著,四個丫頭齊齊拿起冬衣,又把鞋襪拽出來,跟幼兒園大班似的眼巴巴盯著前面。

道袍分為大褂、戎衣、法衣、得羅、花衣、衲衣六種。形制上下通直,直領,右衽大襟,有大袖與窄袖之分,領口多有鑲白或素色護領,寬大飄忽。

她們還是實習生,除了大褂之外,其餘五種都不能穿。

而大褂色分三種,剛好是三件衣裳,淺藍、深藍和近乎黑色的藏藍,布料純綿,厚實柔軟,保暖性很好,另有白色的中衣褲。

鞋則是圓口鞋、雙臉鞋和十方鞋。十方鞋比較特殊,鞋上有十個孔,代表十個方位,適合夏天穿著。穿十方鞋必著雲襪(過膝的白色長襪),這叫雲遊十方無量度人。

四個姑娘都不笨,看兩遍就會了,一個個穿戴整齊,就是頭髮還很現代。

「你們上前,我給你們梳髻。」

清慧坐在床上,依次給孩子們梳束道髻,再插上一支樸素的木簪。眨眼間,四隻漂亮可愛的小道童新鮮出爐。

許是女冠態度溫柔,孩子們不自覺的放下戒心,輕鬆了不少。可緊跟著,她們就成了苦瓜臉。

「你們雖屬適應期,但一切舉止作息,要遵循全真戒律。現在把你們的手機、電腦、零食、玩具、雜書等等,交到我這裡,七天後自會返還。」

「啊?沒有手機我怎麼活啊?」

「道長,我留一袋辣條行不行?」

「道長,這娃娃從小就陪著我,沒有它我睡不著的。」

妹子們叫苦連天,甭看人小,個個都是戒賭吧上岸老姐,溜的不行。而清慧面容一板,嚴聲道:「勿要多言,如果不願,自請回去。」

得,瞬間安靜如雞。

三個妹子的家世都不錯,自然被家長軟硬兼施,還真的不敢耍性子。唯獨何禾,她什麼都沒有,就抱著書包過去,問:「道長,我這些書可以留下么?」

清慧翻了翻,見都是小學課本,還有一冊《第一套全國中小學生健體術》,這就太熟悉了!

去年火洲災變之後,國家便暗地組織各宮觀,集思廣益,編了一套適合孩童練習的入門體術。她有幸參與其中,還提了幾個不錯的想法。

有此緣由,她看向妹子的眼神多了幾分讚許,道:「這些都是有益教材,可以留下。」

「謝謝道長。」何禾道。

嘁!

裝什麼小白花啊?撕比戰鬥力爆表的徐子瑛大小姐,強忍住放飛天性的衝動,偷偷撇了撇嘴。

……

「當!」

「當!」

隨著觀內的銅鐘敲響,清慧帶著四人出了寮舍,直奔經堂。而從另外兩間寮舍中,也有女冠領著孩子出門同行。

一路上,又碰到了幾撥身穿道袍的男生,互相看著都特有趣,嘻嘻哈哈指指點點,免不了被道長訓斥。

眾人進到經堂,見裡面空間極大,地上擺著二十四個蒲團。在對面,另有十三個蒲團一字排開。

十二位道長徑自上前,安身端坐,閉口不言。孩子們面面相覷,有機靈的拽過蒲團,搶先坐下。

餘人恍然,紛紛效仿。

「來,我們坐這裡!」

徐子瑛早早佔了一小片地方,舍霸屬性一覽無餘。胡淳和王瑤知曉她的背景,有些討好的意思,何禾無所謂,仍然很沉默。

眾人剛剛坐好,便見從經堂內間走出一人,四十多歲,長髯,威嚴又不失親和。

「住持!」

道長們齊齊行禮。

「勞煩諸位了!」

那人回了一禮,坐在正中的位置,於是左右平均,男九女四。

他掃視了一圈,低聲議論的孩子立時安靜,好像那目光中帶著莫大的威壓,完全不敢動彈。

「我俗姓秦,自號華陽道人,為太清宮主持。」

他簡單開場,然後示意旁邊,道:「這位是明真道長,任監院一職。

這位是翠玄道長,任都廚一職,管理廚房各項派遣,大眾三餐。

這位是玉真子道長,任殿主一職,殷勤洒掃,謹慎香燈,虔潔供器,並監理經師。

這位是徽和道長,任經師一職,誦太上經典,禮天尊寶號,祈福迎祥,度亡生方。

這位是方城子道長,任巡照一職,為寮房首領,常住監察,統轄大小執事……」

華陽把觀內的高層都介紹了一遍,孩子們壓根聽不懂,徐子瑛也是一知半解,不過對巡照倒是很清楚,就是教務處主任嘛,惹不得惹不得!

很明顯,太清宮是按照三都五主十八頭設置的,當然也削減了些。比如水頭,在古代負責提桶運漿,調食上供。可現在都自來水了,根本用不著。

「我全真嗣老君遺教,秉東華演教,承鍾呂傳教,開宗於輔極帝君王重陽,以全老莊之真,苦己利人,千百年來,向為道教正統……」

之後,華陽又將全真的歷史簡要講了一通。他知道小孩子的理解力有限,索性全程拽文,反而顯得不明覺歷。

他內氣深厚,一字字道來,彷彿洪鐘大呂,振聾發聵。效果也特顯著,學生們聽著聽著,不自覺的就挺直腰板,神色肅穆,與此間氣氛共融。

講到末尾時,他才語調一轉,道:「你們當中,有的要留三年,有的可能只留七天。無論怎樣,你們能來此處,便是天大的機緣,定要珍惜把握。好了,今日初見,你們對道教應該不太了解,我許你們每人一問,由我和諸位道長解答。」

「……」

孩子們眨巴眨巴眼睛,場面一度十分尷尬。

過了半晌,還是徐子瑛捧場,問:「住持,我叫徐子瑛,我有疑問。這世上真的有法術么?我是說像電視里演的那樣,飛來飛去,biubiubiu的法術?」

她講的天真可愛,華陽不禁莞爾,卻不答話,只道:「你且看!」

呼!

他袍袖一甩,強大的氣勁帶起一股風聲,最靠前的一個孩子只覺無形的勁力襲來,哎呦呦的往後就倒。

「哇!」

小孩子嘛,就愛看這個,頓時激起陣陣驚呼。

「法術自在天地間,從未消失。只是現在道法勢微,需要開拓發展,我們頂多算領路人,未來還要靠你們。」

這幾句是真心實意,徐子瑛亦受感染,有模有樣的施了一禮。

有了起頭的,後面的就容易了。一時間氣氛熱烈,問的是五花八門。

「我們用多長時間才能修成啊?」

「道衍化萬物,而後萬物求道,你說要用多久呢?」

「那我以後會飛么?」

「道法千般,自然可以。」

「那個我如果留下的話,是不是每天都要在觀里,沒有假期嘛?」

「我們不限作休,但你們年紀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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