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文 (40)

「哦!現在你記得他是你的直系親屬啦!那你既然愛人家,就對人家好點嘛!不要整天推來搡去大呼小叫的。相愛就要表達,要讓對方知道,免得沒機會講的時候在這裡懊惱。」

「是啊!我整天對他虎著個臉,從沒好看過,即便晚上睡覺,也是甩給他個背。可真到他不睡在旁邊了,我才發現自己孤枕難眠。我在想,平時我根本意識不到,只有在他出事的時候,那種揪心的疼,那種火上的煎熬才讓我明白,他是我最親的人了。」

「切!負心!我難道不是你的親人?爸媽難道不是?這女人就是不比男人,男人結婚後都不忘自己是父母家庭的一分子,女人一結婚,馬上就把自己從家庭里剔除出去了,只顧自己小家。這個漢字造得是真有道理,女人有了自己的家,就是嫁,就是人家的了。唉!」

海萍居然給海藻逗樂了,說:「快回吧!小貝在等你呢!對了,你和他最近怎麼樣?」

「就那樣,還行吧!我想時間久了,他就恢複了。」

「對你好嗎?」

「他從沒對我不好過。」

「那我就放心了,原本一直不贊成你們倆複合的,怕你們心頭有陰影。破鏡哪怕就算重圓了,縫也是消不掉的。可我想,百樣米養百樣人。從小貝這次這麼熱心幫我們來看,他對你的感情還是深啊!你好好的,別辜負了他。」

「我知道了。」

海藻一走,這房間就空了,留下海萍一個人,莫名地害怕。她總是忍不住東想西想,比方說蘇淳去勞改,像當年蘇武一樣給放到蠻夷去牧羊,或者自己帶著兒子跟王寶釧似的一等18年。頭又開始疼了。

第二天海萍去Mark那裡上課,等上完直接說:「我得喝點酒再走,不然我晚上不能睡。」說完自己就咣咣灌下三大杯,然後說,「我現在可以走了。」她的舉動把Mark嚇壞了,說:「你去哪兒?你萬一出了事,我可逃不了干係。你若搶劫,我是提供兇器的。你若撞車,我是那個送你上天堂的。對不起,請你不要害我。」

海萍說:「沒事,我上天堂絕對不會拉著你的,拜拜。」正說著,手機響了,海萍一看是個陌生電話。「你好,浦東新區公安局,請您明天一早到我們這裡來配合一下調查,我們有幾個問題要問您。」

海萍突然就開始發抖了:「Mark,怎麼辦?怎麼辦?」

「怎麼了?」

「他們要問我話!」海萍順手抄起酒瓶又倒了一大杯,瓶底都翻過來了,再咕嘟咕嘟喝下。血沖向頭,腳底踩雲,面色緋紅,眼神渙散,她突然說一句:「這酒真是好東西。」然後就一屁股坐沙發上,咬著嘴唇開始燦爛地笑了。

Mark拍著海萍的臉問:「誰是他們?誰要問你話?」

海萍指著牆上掛的一面鏡子問:「你這幅油畫哪買的?沒見過穿這麼多的仕女。」

Mark搖搖頭說:「明天早上,我們又要共進早餐了。這可不大好啊!你在考驗我的忍耐力。」說完,進了卧室抱了床被子出來,將已經癱坐在地上的海萍扶到沙發上去:「晚安,油畫里的仕女。」

早上等海萍睜開眼,壞事,又不在自己的床上。最近經常一睜眼要想一想身在何方。窗外,艷陽高照,Mark都坐在餐桌邊看報紙了。「幾點了?」海萍問。

「10點了。」

「真不好意思,我怎麼又睡這了?我完全忘記了昨天晚上為什麼又倒這裡了。我改,我一定改。」

「昨天晚上你接了個電話,然後就開始狂喝一氣,你說有人要問你話,誰?」

海萍莫名其妙地看著Mark,於是開始仔細思考,再翻出手機查號碼,一看最後一個電話在10點10分,而且不知道是誰的,撥過去一問:「喂?請問你們是哪裡?」「浦東新區公安局。」海萍迅速掛了電話,眼睛就睜圓了,「壞事,他們今天要問我話,我得趕緊走了!」海萍翻了翻錢包,問Mark:「你有100塊嗎?我要打車,我怕我這70塊不夠。」

Mark拿起錢包,套上外套說:「我陪你一起去,走吧!」

Mark是夾著海萍出門的,因為看她那樣子,酒沒全醒,前言不搭後語,還是自己跟著比較放心。海萍一上車就說去浦東新區公安局。

Mark陪著海萍去了公安局。人家把Mark攔門口說:「只問她一個,你不必進了。」Mark立刻敏感地意識到海萍可能應付不了,馬上用英語說:「她應該有律師陪同,沒有律師她不會回答你們的任何問題。」說完再三交代海萍:「你可以拒絕回答問題知道嗎?你一定要要求有律師在場。」公安局的人不耐煩了問Mark:「你哪門子蔥蒜呀,跟著瞎起鬨!律師?沒必要,我們就問她幾個問題而已。你就在外頭等著。」說完,把海萍帶進去了。

「蘇淳是你的愛人?」

海萍現在已經不知道什麼該回答什麼不該回答了,這個問題,究竟是承認還是否認呢?海萍低頭不做聲。

「蘇淳是你的愛人嗎?」對方提高聲音又問。

海萍終於輕微地點了一下頭。

「2005年12月17號,蘇淳是否給過你一萬塊錢?」

壞了,關鍵問題來了。海萍保持沉默。

「問你話呢!你聽力有問題還是我聲音有問題?」

海萍堅持不說話。

「2006年1月7號,蘇淳是不是又給了你兩萬?」

沒反應。

「2006年2月18號,蘇淳是不是又給了你兩萬?」對方把卷宗一收,重重地丟在桌面上。

「你不說是吧,不說也沒關係。你不說我們也能把案子辦下來。這個案子是鐵證如山,人贓俱獲,有沒有你的證明完全不重要。現在我們是給你個機會,讓你配合一起給蘇淳一個輕判的機會。他算認罪態度較好的,毫無保留,該說的都說了。本來呢,按他這種情況,是可以從輕發落的,不過你這態度,看著倒是想把他往火坑裡推啊!人都說,夫妻本是同林鳥,大難臨頭各自飛,你這樣,是典型的落井下石啊!行了,咱也不問了,機會呢,也就沒了。你出了這個門兒,就別再來找我們了。自己掂量吧!」

說完,倆辦案人員開始嘮昨晚的球賽了,把海萍一人晾著。

海萍的心已經波濤洶湧,山崩地裂了。要不要交代?要不要交代?給蘇淳一個從輕判決的機會?

宋思明在經貿委陪同領導巡查,旁邊一位同志低聲跟他說著什麼,宋秘書答:「這個我不清楚,但我想我的一位朋友能幫上你的忙。等下我給他去個電話,然後你去跟他談。如果能在一起合作,是最好不過了。」出了經貿委的門,宋撥通了Mark的電話:「Mark,最近好嗎?中文學得怎麼樣啊?我這裡有個朋友,想問問你關於機電出口的問題,我想這是你的老本行了,你願意與他談談嗎?」

Mark站在公安局辦公樓過道上,旁邊人來人往,還有人纏著警察不斷哀求什麼,Mark只好捂著一隻耳朵說:「我這裡說話不方便,可以等下給你打回去嗎?」電話那頭突然傳來一聲警察的斷喝:「老實點!」非常清晰地傳進宋思明的耳朵里,宋覺得情況不對,立刻問:「你在哪裡?需要我的幫助嗎?」Mark只好說:

「我在公安局,陪海萍來回答警察的詢問,我沒事,你別擔心。」

「海萍?海萍出什麼事了?」

「她的丈夫被關起來了,可能很麻煩,她這一段時間很不好過,我怕她今天應付不了,就陪她過來看看。」

「我等下打給你。我先掛了。」

旁邊的偵訊人員已經聊得熱火朝天了,就把海萍一人晾著。過一會兒又來一姐們兒,先是攙和著說了幾句,又轉頭問:「她犯了什麼事兒?」

「她倒是沒犯事兒,不過呢,正憋著勁要把她家當家的送到號子里。」幾個人貌似不經意地聊天,卻跟海萍較著暗力。「這馬上都到午飯時間了,你們還守著呢?多給你們加班工資啊?這麼拚命?讓她走吧!咱吃飯去。」

「一句話,吃飯!」說完,幾個人真準備走人吃飯了,都站起來踢板凳了。

海萍終於忍不住發聲了:「呃……那個……我想……」

三個人立刻安靜下來,其中一個警官說:「說吧!說完了你也輕鬆咱們也輕鬆了。別想了。」

海萍說:「呃……我想……我可以走了吧?」

三個人面面相覷,最少安靜了有半分鐘,其中一個說:「死硬,切,走吧!你可想好了,走了我們也不會再召你回了。」

海萍起身一點頭說:「那……再見。」

海萍走出辦公室的門,渾身激出一片冷汗,整個後背全濕了。Mark關切地迎上問:「有問題嗎?」

海萍特別艱難特別費力地搖了搖頭。

門裡,三個警官有些泄氣。「這老婆比丈夫難對付多了。一看就老奸巨滑的。」「心理攻勢沒用。」「男的不都招了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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